夜厭白 作品

第四百九十六回:謹謝不敏

  “因為想知道究竟是無法,還是不能。”

  佘子殊呆呆地望著她。一紅一藍兩個身影,彷彿成為天地的中心。

  “我不明白。”子殊直白地問,“這就是人類的探索欲嗎?人類獨有的?”

  “大概也不能傲慢到稱其為人類獨有之物,但人類固然是有的。這種屬性被賦予在人類身上時,總能衍生出許多有趣的事。為什麼存在,如何存在,盡頭是什麼,起源在何處。人類總是非常非常想要知道這種問題的。或許現在的你,確實很難明白。”

  “我該如何明白?我為何要明白?”

  “當你自發地想要知道這些,便能證明你是有心之物。不論是哪個問題的答案,都基於有生命誕生。有此初始,才有存在,才有走向終結的過程。在意識到這點之前,我們也做過許多嘗試。返魂香抓取的,只是渙散而無用的意識。嗔恚之惡使尹歸鴻,我們將前世的記憶賦予他,以仇恨的情感推動,但終歸沒能做到。即使是同樣的靈魂,他自始至終都未曾被過去的自己凌駕在意識之上。惡口之惡使則相信自己就是縋烏……但那只是欺騙孩童的謊言。所有的一切都失敗了,即便是試圖對不祥之物加以利用和控制。”

  “我也失敗了,對嗎?”

  “……孩子。”

  皋月君緩緩伸出手。受到那些繩索的拉扯,她的動作略微有些艱難。但蟲群構成的線終歸有韌性,她還是成功將雙臂垂下,牽動許多純白的絲線。

  她冰涼的手觸碰到子殊冰涼的臉。一樣的毫無溫度,僅僅是發生碰觸。她像是笑了,口部咧開微小的弧度。皋月君就這樣倒著捧她的臉,溫柔地說:

  “這便是取決於你的事。”

  子殊的手不由地碰到畫筒。她想她該做出一種抉擇。但她還是沒有任何這麼做的衝動。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做?為什麼要有這份好奇心與探知慾?為什麼要有心?

  “我不理解很多事。”她望著她的造主,“比如說,我仍然想見我的朋友一面。這是為什麼?我沒有心,也就沒有感情。但我僅僅是想這麼做罷了。見不到不會遺憾,見到也不會釋然,這究竟是什麼?是不是擁有心才能明白?”

  “這是執念。”

  “執念?”

  “明知其不可為而為之,是謂執念。”

  “即便是我,也能夠擁有執念嗎?”

  “誰都可以擁有執念。這是由感情而生,卻能夠脫離感情之外存在的事物。你的執念通過習慣,便越過了情感。有心才能有情感,但情感為心的孕育提供可能。正如沃土與繁花。沃土滋養了繁花,待繁花凋零,又迴歸成為沃土的命運。”

  “我該怎麼做?”

  “你想怎麼做?”

  佘子殊知道了,她的造主不會給她提供答案。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是無法。她自己也無法為自己提供答案,但自己是唯一能回答問題的人。

  “我不知道。”

  “你想見她嗎?即便只有屍體。她被藏起來,藏在一個逃不過歿影閣眼睛的地方。”

  “還是想。也許可以知道答案。”

  “好……那便等待罷。很快,妾身就能讓你與她重逢。”

  就在這個時候,佘子殊腳邊的怨蝕突然微微顫動。她低下頭,不明所以地看過去。正當她準備彎腰撿起刀的時候,它突然一躍而起,險些刮破她的臉。刀刃飛了出去,割斷了許多白色的繩索。但是它們立刻便重新接連,沒有產生任何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