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四百八十六回:色不異空

  “我就是小孩呀。”

  “我吃了你爹,你不怕麼?”

  “這不是天大的好事嗎?他只知道打我們,如今可算是安寧了。定是我娘顯靈了吧?”

  “我可是妖怪,跟你娘半點關係都沒有。”

  話是這麼說了,她竟意外地將這孩子帶到了身邊。她也不知當時是怎麼想的,興許是打算當做儲備糧,沒東西可吃的時候再把他解決掉。看他傻傻的模樣,對妖怪沒有絲毫恐懼,對生死也毫無敬畏。可能太小了吧?也罷,長大點就不好騙了。此時的她還不知道,日後會為如今突兀的決策悔不當初。

  那孩子長得實在是很快,稍不留神就從她的腰一路竄上去,很快在某一日超過她了。也正是在這一日她意識到,這小子竟就這樣稀裡糊塗地活了許久。大約是她常年混跡在人群之中,實在沒有缺衣少食的時候,甚至連帶個孩子都綽綽有餘。

  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呢……因為太快了,她也沒能記清。吃吃喝喝的事還是好糊弄的,她從男人那裡得到那麼多錢,喂一個孩子根本不是問題,他的胃口是那麼小。雖然,需要進食的頻率也太高了些,可能因為他們壽命很短吧?不過習慣也就好了。再不濟把錢給他,讓他餓了就自己買點兒吃的去。小偷小摸的事少幹,容易給她惹來麻煩。

  男孩成了少年,總是太過活潑,衣服總破,個頭長得也快。總感覺昨兒個才領他裁過了衣服,今天又要來做了?罷了,她也老需要整些新衣裳的,順帶的事兒。吃的也變多了,好像開支是增加了不少,但也沒有多到哪兒去。少年長成了青年,突然就不怎麼著家了,好像是自個兒找了什麼活計?因為同齡的人都有事可做。好像一開始他是做苦力,後來又學人做生意,買進賣出的。無所謂,她不關心,反正到點兒了這小子又傻乎乎跑回來,把一整天無聊的事叭叭地說個沒完,吵得她沒法休息。青年到了壯年,好像長了不少本事。他好像很久前就不問她要錢了,現在還會給她帶呢。隔三差五還給她帶一些金銀首飾,很貴呢。該不會是他偷來的錢吧?算了,別讓官府抓到就行了,管那麼多幹什麼呢。他說這麼久也不知道她喜歡什麼,但黃金是男男女女都喜歡的東西,從不會褪色。買這個準沒錯的。

  然後他就老了。太快了,她根本沒留神。

  “你的皮一直是這樣細膩的。”他捧著她的手說,“和洗衣做飯勞於生活的姑娘都不一樣。你也一點兒都沒老過。”

  “少說奉承話了。嘖,你也摸了不少姑娘的手呢,跟你爹一個模樣。”

  “才不是那回事,我只是看得多罷了。你這樣講,我是會傷心的。”

  他的話如此誠懇,眼神如此真摯,解煙沒忍住多看了兩眼。也就是這不經意的一瞥,她終於發覺皺紋已不知不覺爬上了他的面龐。這也太奇怪了,總覺得前兩天他還……

  那他有一天終歸會老死吧?到那時她若還沒有將他吃掉,是不是太吃虧了?可這麼多年來自己好像也沒有損失什麼。不如說,生活便利了許多,連洗腳水都有人打來。如果這麼勤快懂事的僕人突然消失了,自己可能還真不習慣呢。上哪兒再找這樣好使喚的傻孩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