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三百九十七回:內外交困

    距離他們趕到或許還要一陣子,但發生的事,已成事實。鮮血濺在地上,將地上堆積的殘花打溼。出了意外的,並非卯月君本人——儘管不論是誰,都絕不是他們想要的結果。

    瀧邈感到強烈的陣痛。

    伴隨著每一次小心翼翼的呼吸,每一次謹慎的心跳,這種疼痛都在被不斷地放大。燒灼感侵蝕著胸前的傷口。他的心臟被什麼人緊緊握住了,甚至不是個人類。

    但是,但是……趕上了。

    他很難重新追溯方才的記憶,這種疼痛讓他大腦空白,幾乎失去了全部的思考能力。再怎麼說是個半妖,受到這種程度的創傷也是難以迅速恢復的。但也正是因為他是半個妖怪,才在被拿捏著心臟的情況下仍能保持清醒。雖然他能做的,也僅僅是保持清醒,而不是在下一刻永遠地閉上雙眼。不如說這樣緩慢的消逝才更痛苦些。

    事情是怎麼發生的?他與陶逐和她那死去的兄長決鬥。他的一招一式都有所保留,而對方一舉一動都拼盡全力。那些力量都是從卯月君身上剝奪而來,瀧邈自然不敢全力以赴。二對一這樣的行為本就有失公平,更不提這特殊的前提條件。他很快就處於下風,難以招架。而就在最關鍵的時刻,陶逐捕捉到他“怠惰”的一瞬,讓那具屍體朝著卯月君的方向攻了過去。彼時,瀧邈沒做太多的思考,他同以往任何一次一樣,隻身擋上前去。

    他被來自卯月君的靈力打穿了身體。

    血濺到地面,濺到地面的花瓣,濺到他身後的卯月君的衣襬與臉龐。卯月君單手撐著自己的半身坐在地上,昂著臉,頹然地看著這一幕在眼前發生。她的瞳孔在這一瞬有微妙的變化,但她什麼也沒能做到。他向後倒去的時候,卯月君甚至沒辦法好好地接住他。瀧邈的身體太過沉重,幾乎要把她壓垮。

    已經沒救了,他們都知道。神無君和尹歸鴻距此地已有一段距離,即便前者察覺什麼,也不能立刻趕到。而瀧邈也無法再得以醫治。這已經比任何一次傷情都更嚴重,而且在過去都是卯月君為他治療。這種因卯月君的靈力帶來的傷害,恐怕已是無力迴天。

    然而,即使心臟已不在體內,殘留的妖力仍足以支持瀧邈將接下來的話說出口。

    “我……知,有朝一日……會迎來,此刻。”

    “……我也是。”

    這口吻究竟是親切還是冷漠,大約只有二人能判斷得出。卯月君的聲音多少有些悽然,卻又帶著一種意料中的從容。他們六道無常一直如此,不論何時都要做好與周遭的人生死離別的準備。就是在這樣漫長的時光中,他們才被磨去了稜角,大多成了無血無淚的軀殼。

    瀧邈從未奢望過卯月君有何不同,這或許是他的心臟沒那麼痛的原因。

    也可能是它已經不在自己的胸腔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