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三百八十四回:夜去明來

    所有人都老實本分,也不會有任何客人刁難戲樓的人。若是有不識相的瞧不起殘疾人,定會被雲氏姐妹收拾一頓,從樓裡扔出去。幾番下來,再也不敢有人鬧事,更多人對此表示大快人心。她們的日子過得蒸蒸日上。

    後來,戲樓來了一位特殊的人。他不是聽曲的,而是來求職的。

    他便是雲清盞的相好了,但剛開始自然不是。老實說,那時候清盞對他沒什麼感覺,清弦甚至有些敵意在。這種敵意持續許久,從始至終都沒有消散。但那是後話。這位青年第一次出現在戲樓的後院兒。天將亮未亮,正是萬籟俱寂之時。這時候,戲樓是不開門的,只有昨夜留宿的客人住在裡頭,也沒什麼節目可表演。真正開始熱鬧起來,往往都到了中午。

    他一身是血,趴在門口,被剛醒來開窗通風的清盞發現。那個視角是看不到人的,但她看到后街蔓延來的血跡。她不顧清弦的勸阻,隻身一人下樓打開後院的門,便發現了那快要失去意識的青年。這下,清弦也不好說什麼,只得一起幫忙救人。戲樓停業了一天,裡裡外外都忙他一人。他身上多處負傷,斷了幾處血管,失血過多,整個人皮膚黃得發灰。雖然戲樓沒有醫生,但兩位殺手出身的姑娘還是知道該怎麼處理這些的。好不容易止住了血,他才保住一口氣。

    同時,兩位姑娘也發現了一個嚴肅的問題。

    這個人的武功應當是廢了。他沒有被人破了修為,但身中暗箭的地方,都是重要的經脈與穴位。看他的體格,應當也是個練家子,只可惜就算保住一條小命,調養得再好,也不能再拿起刀劍飛簷走壁了。

    雲清弦認為這人留不得——他來路不明,還身負重傷,給這兒帶來麻煩怎麼辦?這裡所有人都身負殘疾,都要她們護著,極月君在她們生活穩定後也不常來,照顧不到。而這個人的身份也至關重要。若他是個殺手,等他醒來,所有人都得被他滅口。若他不是,那戲樓就會被追殺他的人盯上,逼他們交人。雲清弦不想做道德選擇題,清盞也不想。

    更可怕的是,這種手法……像極了左衽門。

    雲清盞卻覺得,只要等他醒來,她們控制住局面,問個清楚,是個麻煩再讓他離開也不遲。她們不該像過去一樣冷血無情,何況過去的事也本就不是她們願意做的,一切都應當有所改變。戲樓的其他人呢,都支持清盞的立場。理由很簡單,他們都得到了世人足夠的善意,自然也覺得應當以善度人。就算這男的醒來當真翻臉不認人,他們也都願意用性命守護兩位姑娘乃至整座戲樓的安全。

    雲清弦不說話,算是默認。沒辦法,她不知怎麼才能說清楚。世間的善不算少有,那些善不都是熱切的,而熱切的善,多半盲目。這些道理,雲清弦比他們中的任何人都要明白,可沒辦法解釋給所有人聽。包括自己在內,他們都是幸運的,是得到拯救的。

    她始終盯著這個人的動向,一刻也不鬆懈。

    之後的故事就比較俗套了,所有人都猜得到。

    青年醒來,並未殺意發作,而是對所有人都表示感謝。與其說他像是一位殺手,更像是個文質彬彬的讀書人。他解釋說,自己是某個富家少爺,家裡讓他自幼習武讀書,哪樣都不能落下。後來因為財產紛爭問題,他的兄弟僱傭左衽門的人殺他。他寡不敵眾,逃了出來,落得如今的下場。這座戲樓是他能逃的最遠的地方,他本想敲門求助,卻在最後一刻失去了力氣。幸虧時機趕得巧,被清盞姑娘看到,要不然他當真就交代到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