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7章 罪在當代,功在千秋
趙傳薪之所以將他接到臚濱府附近住,就是因為知道達賚湖水位還得漫揚,未來百年間陸續擴大。
老牛破車的,還有一身的風溼病,就別在湖邊上嘚瑟了,哪天眼睛一閉再也睜不開豈不糟糕。
達賚湖是湖面擴展的厲害,但實際上水位沒有增加太多。
湖長30公里,寬15公里,從湖邊向湖中心走,走很遠都處於1米水深。
趙傳薪來到湖邊,看見了新巴爾-虎左翼副總管阿裕喜,帶兵在此看守,而周邊一個捕魚的人也無。
看見了趙傳薪,阿裕喜屁顛屁顛上前:“見過知府大人。”
趙傳薪點點頭,看著發黑的湖水,問:“這裡視野並不開闊,你們平日裡能看的過來嗎?”
或許因為湖水是近幾年開始漫揚,覆蓋了原本的草地,導致湖水看著很黑,但實際上並沒有特別渾濁。
只是怕水的估計不敢下去,尤其是深海恐懼症患者,會擔心裡面跳出什麼怪物來。
湖邊有蘆葦蕩,有很高的枯萎的水草,加上湖岸形狀曲折,如果有人藏著還真不容易察覺。
阿裕喜說:“目前只有這樣,但長久來看,或許還會有偷魚的人。”
畢竟湖岸線太長了。
趙傳薪見他們連帳篷都沒有,就這麼杵著,臉和手凍的彤紅。
想了想說:“如果給你們造一些崗哨如何?”
至少不會受風吹日曬之苦。
驍騎校珠爾莫特搖頭:“知府大人,近年這湖有些古怪,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上漲,建崗哨會被淹沒。”
趙傳薪笑了笑:“這就叫因噎廢食,淹沒也得蓋,我給你們蓋,你們這樣冬天會凍死在這裡。”
眾人聽了,十分感動。
阿裕喜還是說:“知府大人,蓋崗哨過於鋪張,不必浪費,府衙各處都要用錢。還不如將沒收的俄人草垛,分發給各旗窮苦牧民以資生活,我等辛苦些不算什麼。在庚子年動亂以前,內地但有戰事,我們五翼八旗的牧民,光是捐獻朝廷馬匹,每年陸續可達數十萬。動亂以後,我們的牲畜數量折損的厲害,目前牛馬羊駝加起來,也不過百萬之數。因被俄民佔地,衙門放墾,放牧草地更少,許多牧民到了冬天,家裡牲畜餓死許多,慘啊……”
趙傳薪驟聞數字嚇了一跳。
每年數十萬匹馬是什麼概念?
他不確定問:“你說的是每年數十萬匹?”
“是。”阿裕喜汗顏,明明說的是草垛,怎麼就繞到了數字上面?難道說知府大人不想給?
趙傳薪這才說:“官貨局發放救濟票,沒通知麼?”
“額……倒是通知了,但我們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趙傳薪點上煙說:“每牛錄中,有生活困苦者,可由佐領牽頭,去總管那裡開文書,證明生活困難。總管、佐領同時作證簽字,可去臚濱府開救濟票,再去原俄民居住區領取草垛,找看守草垛的巡警核銷收回。”
聽著好像麻煩,但這是必須走的流程。
一來可以防止隨意認領,比如用蘋果四件套聽演唱會的卻領助學金的選手……
二來要是五翼八-旗每個牧民、漢民都去臚濱府認認門。
不能讓百姓怕官,要讓他們多去,路途遠的吃飯住宿,路途近的購物,屆時滿-洲裡算什麼,都是弟弟……
珠爾莫特詫異:“原來這便是救濟票?知府大人,救濟票長期發放嗎?”
趙傳薪瞥了他一眼:“貧困屬實,可以去領,沒有草垛還有別的資助。但模稜兩可,或乾脆濫竽充數賣慘者,佐領和總管有連帶責任,一經查實,呵呵,我趙傳薪是啥脾氣你們瞭解的,臚濱府沒一粒閒糧!”
珠爾莫特嚇了一跳,擺手說:“知府大人言重了,我沒那個意思,我們旗保證不會出現這等情況。”
……
要說悽慘,張壽增也聽聞了些慘劇。
張壽增去了一趟滿-洲裡。
因為吳薩締派人給他送來了一批照片。
張壽增帶著照片回到了臚濱府,給了姚佳看。
為何給姚佳看?
因為照片上是餓死的俄民,還有沒飯吃餓的奄奄一息的沙俄孩子。
臚濱府沒收了俄民草垛、糧食、牲畜……致使許多俄民沒了生計和積蓄,回國後無比悽慘。
吳薩締給張壽增帶來了一句話:“你們這些地方官,還有一點良知嗎?”
張壽增臉色鬱郁,將這話說給了姚佳聽。
他心裡很不好受,雖說那是俄民,但他們只是普通的百姓。
誰知,姚佳冷笑連連,同樣從兜裡掏出一沓照片:“你看看這個。”
張壽增接過看了,照片上是鄂博石堆上的屍體,卡倫喋血的士兵,瘦骨嶙峋的孩子,坐在地上哭泣的牧民妻子,被沙俄士兵宰殺的牛羊……
“這……”張壽增懵了。
姚佳冷笑:“這是我花大價錢購買的,在庚子年,俄人和日本人拍攝的照片。你覺得他們慘,別的不說,就拿索倫部作例,他們被迫向海拉爾城南遷徙,只能在海拉爾河南北放牧,因在鐵路旁,俄民還要跟他們搶割羊草,你可知這些年冬天餓死多少牛羊?冬天凍死了多少人?”
“……”
張壽增默然無語。
最後也只是嘆了一口氣。
他很想感嘆一聲: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但覺得說出來會捱罵。
姚佳冷哼一聲,啐了口唾沫,雙眼爆出冷芒:“啊……tui!告訴你一句話,記住了——罪在當代,功在千秋!為此,哪怕讓他們亡國滅種在所不惜,死幾個人算個幾把,怎麼沒把他們全餓死!”
“……”
張壽增發現,這位姚總辦混不吝和冷血的勁兒,和趙傳薪也有的一拼。
也不能說張壽增錯,他只是善良而已。
……
趙傳薪在達賚湖沒走。
晚上,他和這些看守的士兵一起吃的火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