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章 倒果為因（1）
兩天後，一位風塵僕僕的客人趕到了德州，然後直接溜進了楊默的辦公室。
………………
“喂喂喂，老王，你這也太不地道了吧，上一次寄黃旦，這一次更好，直接拎著兩包回龍茶就上門了……話說你現在好歹也是個京官了，就不能捎些好點的茶？”
楊默毫不客套地當著王一諾的面接過袋子打開，然後露出一臉的嫌棄，似乎下一秒就要把這個摳搜的傢伙推出門外。
王一諾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當著一個上海人的面稱他為京官，禮貌麼你？……我好歹還高你一級呢，沒空著手過來就已經夠意思了！”
說完，徑直伸出手，一副要將東西奪回來的架勢：“不要就還回來，省得糟蹋了這茶，名氣小不代表茶不好，虧你也是喝茶的人，連這點道理都不懂……趕緊還回來，我還樂的留著自己喝呢，大老遠地託人捎這茶過來可不容易！”
回龍茶是梁河縣的特產，而梁河縣又位於滇南的德宏，正是當初王一諾插隊的地方，因此這茶對他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加之現在交通不便，從那麼偏遠的地方專門託人捎過來，著實要費點功夫——而且這茶的確是非常不錯，雖然名氣遠沒有龍井之類的來的響亮，但論及濃烈香甜，卻甩了那些名茶一條街，實在是王一諾的心頭寶。
見到王一諾伸手欲奪，楊默嘿嘿一笑，趕緊將手裡的袋子護住：“送出去的禮哪有往回要的道理……回龍茶就回龍茶，只要不是烏龍茶都行，這茶……我就勉為其難地收下了。”
見到楊默這麼一副疲懶的模樣，王一諾無語地看了他一眼，數月不見悄然滋生的那些許生疏感卻是煙消雲散，彼此之間的感覺重新熟絡了起來。
“話說老王，我還以為你們那邊得商量個五六天才能勉強達成一致呢，結果這麼快就趕過來了……怎麼著，商量出結果來了？”
楊默把人引到沙發處，一屁股坐下，然後掏了一根菸散了過去。
王一諾接過煙，以一種玩笑般的語氣說道：“這麼重要的事，哪敢耽誤啊，要是真商量個五六天才能有個初步結果，黃花菜不早就涼了麼……韋家可不會安安靜靜地在那坐等這麼長時間。”
楊默聳了聳肩：“果然都是在帝都混的，彼此的性格都摸的門清……的確，就在中午的時候，韋紅軍又給我打電話了，想要約我晚上吃飯，不過被我敷衍過去了。”
王一諾哈哈一笑，卻見自家女兒嫋嫋然走來，給自己和楊默分別遞上一杯茶後，便悄無聲息地拿起一個筆記本在沙發一角坐下了。
當下猶豫了一下：“楊默，要不……還是讓小馨先忙去吧。”
兩人之間接下來的話並不是拉家常，王一諾也不僅僅是代表自己過來見楊默，今天的話題不但比較敏感，更是具有相當的私密性。
這種場合，如果有個不相關的第三者在場，是極為討嫌的。
楊默瞅了瞅繃著個臉的王馨，哈哈一笑：“我倒是覺得不必了，你不是讓我好好帶帶咱家這小侄女麼，多參與、多聽聽才能趕快成長起來嘛……況且以後小馨是要去西疆那邊跟老張打配合的，等到保稅倉的申請批下來後，你覺得有些事她能繞得過？”
王一諾聞言，眼底閃過一絲老父親專有的不忍，不過最終還是點了點頭：“也對。”
說完，卻是將剛剛摸出來的打火機輕輕放下，任憑那根沒點燃的煙夾在指間，顯然是擔心自己抽菸是不是會燻到這個從來都沒給他好臉色看的女兒。
楊默見狀，忍不住有些同情起他來，旋即開門見山地進入到了正題：“老王，現在你們那邊是怎麼說？”
提及正事，王一諾神色也嚴肅了起來，不過瞅了瞅一旁自家那個剛剛步入社會的女兒，他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沒有如同往日般的快問快答，而是耐心地解釋了起來。
（此處刪除千餘字）
“這就是為什麼會找上你，並且開出那麼一番條件的原因。”
“那幾個具備孵化效用的超大型商品批發中心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你這個人。”
“不過這也正常，你雖然只是一個處級幹部，但事到如今，大傢伙普遍將你看做是尤亞坤那一級的人物，甚至還是那一級中份量非常靠前的，因此拿來做餌的東西，自然要上些份量。”
說到這裡，王一諾瞅了瞅自家臉現驚容的女兒，輕輕笑了起來：“至於我，按理說，在大傢伙的印象裡，所有的上海人都應該是妥妥的***才對；”
“但實際上，上海人並不是全都如你們所想象的那樣的……尤其是那些出生在建國前，見識過舊社會種種，又經歷過建國初期那番天翻地
覆變化的人，尤其如此。”
“其實這也可以理解，舊社會的上海雖然是國內最繁華的十里洋場，但同樣也是個地獄和天堂並存的地方，兩極差距之大，我敢說沒有任何一個地方的人能比那批子上海人更有感觸；因此從子弟兵進城的那一刻起，新華夏所帶來的光亮，也慢慢沉澱成了一種值得去追逐的信仰。”
餘光瞥了瞥王馨，王一諾朝著楊默聳了聳肩：“古代有些妓女從良後，比一般的良家婦女更加忠貞……雖然這個比喻不是很恰當，但用來類比這一部分建國前就出生的上海人，卻很形象。”
“而很不巧，我就是其中的一員……子弟兵進城的時候，我已經十多歲了，那一滿街臥地而眠但卻始終秋毫不犯的戰士給我留下極為震撼的印象，從那一刻起，我就從來沒覺得誰能比誰更高一等；”
“這也是為什麼我在鑽探公司當總經理的時候，為什麼所有人都覺得我很柔弱的原因……很簡單，我一直覺得，利用總經理的特權去強行推動工作，既是無能的表現，也是對於所有幹部和職工的不尊重。”
回憶起少年時的那一幕，王一諾表情有些唏噓，但很快地拿起茶杯遮住了：“當然，上海的北派也分很多種，有絕對溫和的技術派，也有相對比較激進的，像我這樣的人，應該歸納於溫和改進派才對……當然，也是最不討喜的那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