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千來世 作品
第305章 煎雪
身為子女,哪怕你在外面混的再牛逼,回到家裡後,也依然逃不開下地幹活的命運,
就如同後世回村的凱迪拉克被嫌棄拉犁不得勁,大奔被嫌棄裝還沒三輪車裝的菜多一樣,楊默這位在公司裡也算威名赫赫的科長,在一小時母愛保質期過了之後,便由於拎不動豬食,扛不動苞米,陪不了酒,被嫌棄地打發到外面來拉麥稈,順便準備準備明天的照廳材料了。
………………
河邊的某角“秘密基地”。
土狗同學毫無心理負擔地從大麻袋裡取出一把把品相還算不錯的麥杆,挽成麻花狀丟進前面的火堆裡,然後一臉期待地盯著架子上髒兮兮的小錫鍋。
楊默有些無語地看著自己“勞作”了半個小時的勞動成果迅速地變成了一把把灰燼:“喂喂喂,丫頭,旁邊走上就是草垛,左右不過就是燒火而已,你幹嘛不自己抱上一捆過來,非要燒我辛辛苦苦選出來的麥稈……選這些玩意很折騰人的好不好!”
“照廳”是臨邑縣部分地區的一種習俗,其實就是在年三十的晚上,把麥稈或者玉米杆包成捆拉到鄰近自家屋子的馬路上點燃,然後跨過去。
“烤烤手,烤烤腚,三年不生病”。
這大抵就是照廳的寓意,跟南方的跨火盆其實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當然,各村情況不太一樣,有些地方並不跨。
但既然求的是吉祥,求的是消災,那麼用於照廳的材料你肯定不能太過敷衍不是?
不管是麥稈還是玉米杆,你總歸是要選一些沒有發黑腐敗,品相完好,然後通體乾燥的吧?
這事雖然沒什麼難度,但也同樣需要小小地花上一陣功夫……尤其是今年。
在這個年代,不管是麥稈還是玉米杆,各家各戶基本上都是在收割之後,碼成垛放在田裡的;
因此只要遭受過幾場雨雪,草垛裡的麥稈和玉米杆就會有部分發黑髮黴,偏偏今年的雨雪又較往年來的多,因此發黑發黴的杆子就更多了……雖然抱回去燒火併不影響什麼,但要篩選出足夠多的照廳材料,卻也是件需要花番精力的事情。
而這裡說是秘密基地,其實不過是一處小木棚罷了,往年主要是用於西瓜快熟的時候,看護田地之用,因此裡面有一些簡易的傢俱不說,離草垛也不遠,無非就是走兩步的事情,故而楊默對於這丫頭糟蹋自己勞動成果很有些腹誹。
土狗同學聽到楊默的抱怨,不滿地看著這貨身上那髒兮兮的“農活專用服”,以及那雙指甲裡已經全是黑垢的雙手:“喂喂喂,羊屎蛋,你搞清楚,我現在穿的是我媽給我買的新衣服誒!要是去草垛那邊一翻騰,衣服弄髒了,回去不準得被我媽抽上一頓?”
楊默瞅了瞅這貨那一身喜氣無比的大紅花棉襖,嘴角抽了抽,好容易才忍住了沒笑出來。
雖然說這丫頭是個實打實的美女,無論穿什麼衣服都不會難看,但是這麼一身花花綠綠的……
實在是有些太搞笑了吧?
整個人瞬間就從職場白骨精變成了齊魯土大妞不說,那一對糰子般的小發髻是什麼鬼?
你媽這是還把伱當成追在別人屁股後面討糖吃小孩子?
使勁咳嗽了好幾聲,楊默掃了一眼土狗同學那很有些“鄉村版哪吒”的造型,狠狠一點頭:“沒錯,這麼漂亮的一身衣服,要是弄髒了,別說你媽會揍你,就連我見了,都忍不住要搖頭。”
土狗同學自然聽得出這貨語氣中的調侃,惡狠狠地給了他一拳:“你就是想看我笑話,哼,大哥不說二哥,你眼下這身衣服也沒比我強到哪裡去!”
楊默瞅了瞅自己身上那件已經快硬成盔甲的藍布棉襖,頓時笑了起來……
………………
“哎哎哎~羊屎蛋,你這個混蛋,哪有從人家筷子裡搶東西吃的……想吃五花肉自己涮啊!”
土狗同學咬牙切齒地看著自己手上空蕩蕩的木枝,恨不得衝上去撕掉楊默那張滿是有光的嘴。
楊默則是心滿意足地將那一大片汆五花嚥了下去,看著土狗同學那鼓起來的腮幫子,一臉無辜地說道:“可是我都快餓死了啊……第一片汆五花是你吃的,第二片總歸輪到我了吧?”
土狗同學氣呼呼地指著地上的一個塑料袋:“這不是有滷鴿子麼,你餓了不知道吃這玩意啊……竟然搶我的五花肉……你、你、你,氣死我了!”
油水十足白水汆肥肉向來是這丫頭最有執念的心頭好,眼見著自己辛辛苦苦涮出來的五花肉被楊默搶了,簡直比殺了她還難受。
楊默瞟了瞟地上的幾個袋子,無語地翻了個白眼,然後舉了舉自己黑漆漆的手掌:“我手上全是泥,你叫我怎麼抱著鴿子啃?”
說著,眨巴眨巴眼睛,一臉阿諛地盯著另一片剛被放進錫鍋裡的五花肉:“多涮點嘛,我再吃兩片,剩下的全歸你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形成的爛毛病,這丫頭不但喜歡汆肥肉,還喜歡每次只涮一片,好像這樣就能將油水的損耗降到最低似的。
說實話,這種涮法對於飢腸轆轆的人來說,簡直是一種煎熬。
偏偏自己手髒,這丫頭又只掰了兩根細枝回來當筷子,因此除非是自己願意再跑一趟從樹上掰雙新筷子,否則就只能從這丫頭手裡直接搶了。
很顯然,楊默是個懶人,他才懶得頂著寒風跑出去掰樹枝呢。
土狗同學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喂喂喂,我大老遠地就聽著你們家屋子裡的么五么六了……結果你這混蛋竟然還跟我搶肉?你別告訴我你竟然還沒吃飯!”
楊默有些牙疼似的抽了口氣:“雖然這聽上去非常不科學,但事實是……老夫現在的確還是空著肚子的。”
說著,楊默一臉地生無可戀:“沒錯,我剛回家還不到半個小時,那些伯伯叔公們就一個個地尋上了門來,然後吆喝著要跟我這後輩碰上一杯;”
“但你也知道的,我這人的酒量一塌糊塗,偏偏那些伯伯叔公們又熱情的不像樣,一上桌就叫囂著上一錢杯,一口菜沒吃地喝了一輪,我就有些扛不住了……我媽怕我出洋相,就趕緊把我打發出來幹活了,然後留我爸在那幫著應襯呢。”
說到這裡,楊默聳了聳肩:“沒見我之前連屋子都沒敢進,就偷偷摸摸地從廚房裡隨便弄了點吃食出來麼……屋裡的那群伯伯叔公正等著我回去續第二輪呢!”
土狗同學聞言,頓時樂不可支了起來。
在齊魯喝酒,不怕你上二兩杯,就怕你端一錢盅。
在這邊喝年酒,那可不是一頓飯就完事了的,而是一喝一整天,甚至喝醉了躺在主人家炕上睡上一晚,醒來後繼續喝,連續喝上兩三天的都有。
像這種喝法,一人每天起碼也得灌下去兩三瓶,喝的高興了,甚至四五瓶都不稀奇,你沒有個一斤半以上的酒量打底,根本抗都扛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