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八百九十章 下宗

    牛角渡。

    青山拔地起,綠水東流去。雁在秋天。

    一條巨大渡船緩緩靠岸,氣勢驚人,巨大的靈氣漣漪,帶動陣陣山風,相較於尋常的仙家渡船,顯得異常龐然大物,如蛟龍偶作淺水灘之嬉遊。正是那條修繕一事都沒花落魄山半顆錢的風鳶渡船。

    只有種秋和崔嵬,跟隨這條渡船一起返回龍州地界,完成了風鳶渡船首次跨洲返航。筆趣庫

    陳平安抱拳笑道:“辛苦了。”

    山主這一開場白,嘩啦啦一大片抱拳致禮的辛苦辛苦。

    種秋忍俊不禁,與眾人作揖還禮,崔嵬則有些不適應,只是還以抱拳。

    陳平安最無奈,本來是誠心誠意與人道辛苦,結果倒好,愣是給東拉西扯得像是個調侃。

    此次出門,落魄山這邊跟隨陳平安遠遊人數不少。

    山主帶了一撥嫡傳弟子,止境武夫裴錢,劍修郭竹酒,五境武夫趙樹下,練氣士趙鸞。

    供奉小陌,黃帽青鞋,書箱行山杖,更像是個負笈遊學的文弱書生。

    還有即將擔任下宗首席供奉的米裕,從拜劍臺那邊離開再遠遊的於斜回。

    孩子見著了崔嵬,拗著性子,彆彆扭扭喊了聲師父,約莫是覺得太窩囊了,孩子不忘冷哼一聲。

    崔嵬雖然意外,還是默然點頭,眼中有了些笑意,萬事開頭難,只要於斜回願意喊這一聲師父,崔嵬就有十足信心,讓孩子不白認自己這個師父。

    落魄山掌律長命,帶著她新收的弟子,納蘭玉牒。

    自己教不了什麼高明劍術,還給不起錢嗎?

    落魄山中劍修那麼多,姜尚真,米裕,崔嵬,隋右邊……與他們各買一兩本劍術秘籍就是了。

    掌律長命如今兼任風鳶渡船的大管事,崔東山擔任下宗宗主後,在那封寄往大驪京城的密信上言之鑿鑿,讓自家先生務必答應此事,哪怕掌律長命不太樂意,也要有勞先生代為說服。

    至於緣由,顯而易見,這位宗門掌律,就是個聚寶盆。

    因為這條風鳶渡船的分紅,上下宗是七三分。

    所以說崔東山這個下宗宗主,挖牆腳一事,可謂不遺餘力。

    崔東山想要六-四分,陳平安當然沒答應,這個學生想錢想瘋了吧。

    此外還有騎龍巷草頭鋪子掌櫃賈晟,和一個純粹屬於湊熱鬧的陳靈均。

    這條跨洲渡船的二管事,正是目盲道士賈晟,這位龍門境老神仙,將來會負責渡船與沿途各處渡口、仙家門派的關係打點,人情往來,是一門大學問。

    山上有那劍修在內的四大難纏鬼,可是在賈晟看來,還有兩種人,最難打交道,因為最難久處無厭,一種是小地方的文人,再就是半山腰的譜牒仙師。

    所幸賈晟自認還算有點江湖經驗。

    當時山主親自蒞臨騎龍巷,與當了好多年的鋪子代掌櫃主動說起此事。

    賈老神仙激動得不可抑制,只是反覆喃喃一句“何德何能,才不配位”。

    話是這麼說,可既然是山主的意思,瞧得起自己這把老骨頭,還能如何,老驥伏櫪志在千里,天大的重擔落肩,都推諉不得,就只能是豁出去了。

    老神仙之前被崔東山敲打過,脫去了那件扎眼的道袍,既然如今身份有變,升官了,總不能讓各路仙師小覷了自家山頭不是,老神仙就搬出了那件許久沒有穿在身上的壓箱底道袍,沐浴更衣,神清氣爽,愈發仙風道骨了。

    仙尉不肯挪窩,說是讓我緩緩。

    登上甲板,陳平安站在船頭,與那些來渡口送行的人揮手作別。

    陳平安先前問了白玄,願不願意跟隨小陌練劍,小陌的大道根腳,修為境界,都與孩子照實說了。

    白玄搖頭拒絕了,說跟小陌是不是妖族出身沒關係,反正一萬年都在睡覺,跟劍氣長城無冤無仇的,他就是不想找師父。

    有句話,孩子沒說出口。

    他有師父。

    陳平安當時摸了摸孩子的腦袋,說那就不用勉強了,以後練劍勤勉些,不要只是嘴上說說,不可揮霍練劍天賦,不要讓你師父失望。

    還有一對已經記錄在落魄山祖師堂譜牒上邊的師徒,就比較喜慶了。

    姚小妍,哈哈哈。白髮童子,嘿嘿嘿。

    師徒相認,沒什麼曲折情節,當時大概就是這麼一幅畫面。

    跟隨韋文龍在落魄山上打算盤多年的張嘉貞,今後會在渡船上邊歷練,風鳶已經為他單獨開闢了一間賬房。

    還是崔東山的意思。

    至於既是同鄉又是同齡人的蔣去,在灰濛山那邊正式落腳清修了,蔣去暫時並無明確師承,他算是落魄山上,唯一一個正兒八經的符籙修士,蔣去會經常飛劍傳信雲上城首席供奉,與真人桓雲請教符籙學問。此次隱官大人重返家鄉,還交給他一部抄手本符籙秘笈,扉頁之上,以楷書寫了《丹書真跡》,末尾還有個字體更小的“上”字。

    張山峰沒有跟隨陳平安一起乘船去往桐葉洲,他打算獨自遊歷寶瓶洲,要一路斬妖除魔,總歸不會耽誤參加落魄山的下宗典禮。

    陳平安也沒攔著,反正張山峰的師兄,也是落魄山的客卿之一,指玄峰袁靈殿其實一路為師弟暗中護道,先前在清源郡那邊陳平安就知道此事了,還專門找袁靈殿喝了頓酒,聊完之後,才知道這位真君有了破境契機,只等帶張山峰一起回鄉,袁靈殿就會閉關,準備破境躋身仙人。

    言談之中,對於自己這次從幾個師兄手中搶來護送一事,袁真君神色頗為自得。

    渡船甲板之上,只有兩層樓,四十餘間屋子。

    甲板之下,卻有三層船艙,用來裝載貨物。

    渡船成員,並不複雜,崔東山精心煉製的六十餘位符籙傀儡、金甲力士,被分別命名為雨工、金師、挑山工、摸魚兒等,反正陳平安都是第一次聽說,他們會負責渡船的日常修繕、以及渡船航線上的一些秘密地理勘察,聽種秋說這些符籙傀儡加在一起,數量近百,就像那撥類似陰陽家地師的符籙金師,都被崔東山隨手丟到了桐葉洲大地之上的山川之間,四處尋寶。

    此外還有兩位精通陣法的地仙鬼物,都是生面孔,估計以後會被下宗納入祖師堂譜牒。

    由於這條風鳶渡船是專門走商貿航線的,不掙那些譜牒修士遊山玩水的神仙錢,外人一律不得登船,所以兩層樓的閒置屋子,只要沒人住,同樣可以拿來儲存貨物。

    陳平安直奔船艙,想要第一時間熟悉風鳶渡船的運轉內幕,尤其要勘驗那幾座陣法樞紐。

    種秋走在樓梯最前邊帶路,笑著介紹道:“一條跨洲渡船,有三事是重中之重,御風速度,結實程度,最後就是每次航行的吃錢多寡,也就是消耗靈氣多不多,三者環環相扣,任何一個薄弱環節,可能都會帶來意外以及虧錢。”

    崔嵬忍了忍,終究還是沒忍住,開口道:“種夫子,跨洲渡船的經營門道,隱官大人其實早就無比熟稔了。”

    當年在那座被說成是避暑行宮“分舵堂口”的倒懸山春幡齋,劍氣長城的新任隱官,確實沒少跟跨洲渡船的管事打交道。

    陳平安笑道:“還是不太一樣的,那會兒更多是賬簿往來,真正涉及到渡船本身的學問,其實我瞭解甚少,種夫子今天說得越詳細越好。”

    航行速度,擁有渡船的各大宗門、仙府,會有各種輔助手段,就像披麻宗那條渡船,有一大撥符籙力士在雲中拖船,如縴夫拽船,快若奔雷。

    然後一條渡船尤其是跨洲渡船,船體必須足夠堅韌,經得起天上的風吹雨打,電閃雷鳴,能夠扛得住一些天災人禍,這就需要建造、鐫刻大量的山水禁制和符籙陣法,當初陳平安帶著九個孩子離開蘆花島造化窟,遇到女仙蔥蒨之前,在海上遙遙見著了一條去往桐葉洲的跨洲渡船,渡船周邊綵衣飛動,衣袂飄搖,如飛天群舞,就是因為有符籙高人在渡船壁面上繪製龍女、水仙。

    在浩然天下,仙家渡船,接不接得住地仙或是玉璞境劍仙的傾力一劍,就是兩道門檻,是試金石。

    此外渡船損耗靈氣的吃錢一事,大有講究,就像老龍城的桂花島,雖然航速慢,但是在此事上得天獨厚,因為有桂夫人坐鎮,島嶼中央有棵來自純正月宮種的桂樹,可以如同一位得道之士,自行汲取天地靈氣,故而雖然桂花島在海上速度不快,但是耗錢極少。

    反觀自己這條從玄密王朝密庫裡邊撈出來的跨洲渡船,航行速度極快,不然對不起“風鳶”這個名字,但是原先的兩座攻防陣法樞紐早已廢棄,所以崔東山就只好自己動手了,鑲嵌了不少黃紫符籙,其術法根本,仿造龍虎山天師府那道大門上層層疊疊符籙的不斷加持,風鳶的這道防禦陣法,如今還只有一個雛形,只是此舉,最大優勢,類似一個“無止境”的陣法疊加。

    方才聽種秋說,崔東山已經著手繪製後續陣圖,還要將風鳶渡船改造成一條類似大驪軍方的劍舟。

    顯而易見,崔東山是要將這條渡船,在百年之內,打造成就像一座可以四處遷徙的山上宗門。

    而這些珍貴符籙與天材地寶的付出,崔東山沒有向落魄山財庫討要一顆雪花錢。

    唯獨在消耗靈氣這件事上,風鳶渡船遠超跨洲渡船的一般水準,陳平安現在都懷疑鬱泮水,是不是在故意看自己的笑話了。

    一處不落,陳平安跟著種秋看完了三層船艙和其中兩處陣法中樞。

    來到一處寬敞屋子,有一幅囊括三洲山河航線的山上堪輿圖,渡船沿途的山川起伏,江河蜿蜒,大小仙府山頭,一眼分明。

    風鳶渡船的跨洲航線,大致屬於南北一線,三洲之地,最北端的渡口,是北俱蘆洲位於濟瀆中部的大源王朝,此外還有云上城,骸骨灘等,跨海之後,就是寶瓶洲最北部的橫樑渡,大驪京畿之地的長春宮,自家的牛角山,中嶽,南嶽,老龍城,桐葉洲那邊,有北方的青虎宮,中部的大泉王朝,再往南則是玉圭宗,以及一洲最南邊的驅山渡……這些都還只是相對重要的山上渡口,按照這幅堪輿圖的顯示和標註,未來加在一起的山上渡口,將會多達十七個,但是如今將近半數渡口,不是規模太小,就是殘破不堪,暫時還不適宜風鳶渡船停靠商貿。

    陳平安伸出雙指,輕輕虛托起地圖上那座名為採芝山的袖珍山頭,原本不過芥子大小,驀然之間,這座南嶽儲君之山,地基大如桌面,陳平安稍稍凝神定睛一看,山中神道祠廟,亭臺閣樓,纖毫畢現,再輕輕虛按一下,採芝山瞬間恢復舊樣,輕輕揮袖,一座採芝山就像一粒光球被拂出地圖,靠牆懸停,陳平安再一招手,採芝山物歸原位,再握拳又驟然張開,陳平安就像置身於採芝山的一座崖畔涼亭中,旁有攲松,紮根崖壁間,虯枝橫斜涼亭額眉處,如文士為淑女巧畫黛眉,竟然猶有陽光灑落,透過古松枝葉,涼亭內如佈滿了金色魚鱗。

    陳平安揣手在袖,就像真的站在採芝山涼亭中,舉目遠眺,一襲青衫,渾身金光。

    收起這份風景異象,陳平安對種秋笑道:“以後我們可以在這裡待客,請人喝茶飲酒,風景極佳,反正可以隨意縮地山河,憑喜好揀選畫面地點,無異於兩位十四境大修士的聯袂遠遊了。”

    種秋笑著點頭。

    崔嵬看得目瞪口呆。

    一幅山水堪輿圖,還能這麼耍出這種花樣來?

    這位元嬰境劍修,到底是個實誠人。

    種秋突然笑著朝崔嵬伸出手,劍修默默給出一顆小暑錢。

    種秋收起小暑錢,笑道:“回頭請崔兄喝酒。”

    陳平安有些疑惑。

    種秋解釋道:“來之前,與崔嵬賭一事,我押注山主到了風鳶渡船上邊,第一件事就是仔細逛遍船艙,崔嵬覺得山主登船的第一件事,怎麼都該是挑選住處,再下船艙,然後只是隨便瞄幾眼。”

    陳平安嘴上說著小賭怡情,挺好的,一邊以心聲與崔嵬道:“你不早說,方才登船就該與我知會一聲,我肯定幫你掙這顆小暑錢,事後分賬,甭管到時候我們倆賺大頭,總好過你虧錢吧。”

    崔嵬無言以對。

    這種沒賭品的勾當,他還真做不出來。

    崔嵬以前還不太相信一個傳聞,現在是毫不懷疑了,家鄉那邊曾經有個鋪子,十個酒鬼九個託。

    陳平安的四位嫡傳弟子,這會兒相處一室,坐在一張桌上。

    郭竹酒還是少女模樣,腰懸一方抄手硯,她與裴錢相對而坐。

    久別重逢,見面憐清瘦吶。

    郭竹酒到了落魄山後,毫不猶豫認了裴錢當大師姐不說,還一口氣認了趙樹下當師兄,趙鸞當師姐。

    趙鸞有些不安,郭竹酒給了個天經地義的理由,趙鸞你長得多漂亮啊,不當師姐就可惜了。

    只要隱官師父一天沒有正式收取關門弟子,那麼自己就會一直是師父的半個關門弟子,就會有來越多的師姐、師兄!

    皇帝寵么兒嘛。

    裴錢問了些五彩天下的事情,然後她一問出口,再看那郭竹酒的架勢,裴錢就悔青了腸子。

    因為郭竹酒早有準備,先給所有人都倒了一碗茶水,再拿出十幾頁紙,咳嗽幾聲,開始照著讀了。

    趙樹下和趙鸞倒是聽得津津有味,畢竟是一座嶄新天下的風土人情和奇聞異事。

    只是等到郭竹酒從袖中又摸出一摞紙張,一手端碗喝水潤嗓子,一手使勁晃了晃,嘩啦啦作響。

    兄妹二人就突然有些明白大師姐的心情了。

    等到兄妹二人好不容易聽完一場聲情並茂的“說書”,一個說要練拳,一個說要吐納,溜之大吉。

    這間屋子是裴錢的住處,她躲都沒法躲。

    郭竹酒趴在桌上,說那隻小竹箱留在了避暑行宮那邊,是鎮宅之寶,她回頭跟裴錢一起去五彩天下游歷,再還給大師姐。

    裴錢單手托腮,望向窗外,說沒問題。

    郭竹酒臉頰貼著桌面,看著裴錢,好奇問道:“裴錢,你這個丸子頭髮髻,平常打理起來麻不麻煩,要是不麻煩的話,明兒我也扎個。”

    裴錢微笑道:“簡單得很,我可以手把手教你。”

    郭竹酒抬起頭,再換了一邊臉頰貼桌,“裴錢,聽說這邊有鬧洞房的風俗,到時候我可不可以躲在你們的床底下啊?”

    裴錢白眼道:“你嫁人了我都沒結婚。”

    郭竹酒哈了一聲,眨了眨眼睛,“聽小米粒說你在江湖上闖出了偌大名聲,給我說道說道?”

    裴錢搖搖頭,“小米粒添油加醋瞎說的。”

    本以為郭竹酒會繼續讓自己頭疼下去,不曾想裴錢很快就聽到了微微的鼾聲,竟然睡著了。

    渡船南下。

    月湧大江流,危檣獨夜舟。

    抬頭是月,低頭人間。

    此夜千秋月,清光百萬家。

    賈老神仙與陳靈均,兄弟二人,一邊賞月小酌,一邊談心呢。

    老道長撫須沉吟道:“有機會,得趕緊寄封信給周首席。”

    陳靈均疑惑道:“幹啥,缺錢花了?回頭小張賬房發供奉薪水,你將我那份一併拿去。”

    我的錢,就是兄弟的錢,兄弟的錢,就是酒水錢。

    老道長唏噓不已,“周老弟要是再不回來,估摸著首席位置不保。”

    陳靈均恍然大悟,“是了是了,咱們這位小陌兄弟,確是周老哥的一位同道,勁敵!”

    兩兄弟對視一眼,放聲大笑。

    莫怪咱們兄弟二人不講江湖義氣,實在是小陌太厚道。

    陳平安比較意外,因為自己這麼快就見著了那個魏羨的弟子,一個還不到十歲的小姑娘,姓柴名蕪。

    魏羨馬上要跟隨一支大驪精銳邊軍趕赴蠻荒天下,就在新老龍城那邊,臨時半路把小姑娘送到了渡船,還將一封書信給了柴蕪,讓她親手交給山主陳平安。

    小姑娘長相秀氣,文文靜靜的,個子不矮,就是比起同齡人略瘦些。

    不知為何,陳平安總有一種錯覺,眼前姑娘,小小年紀,臉上就像寫了四個字,我想喝酒。

    陳平安打開信封,看完信上內容,就覺得自己的那種錯覺,是有理由的。

    魏羨只說讓陳平安幫忙找幾個高人,為小姑娘傳授山上幾門仙術,要是山主願意親自傳道是更好。

    不用擔心什麼貪多嚼不爛的,教什麼,她就學什麼,學不學得成,看她自己的造化。

    魏羨只有一個要求,柴蕪的拳腳功夫,得由他這個當師父的親自來教。

    魏羨在信的末尾,還專門提及一事,柴蕪每天都要喝酒,落魄山這邊別虧待了。不白喝酒,他回頭會補上錢。

    跟陳平安這位山主對話,小女孩也沒什麼怕不怕的,坐在椅子上,雙手擱放在膝蓋上,既不拘謹,也不懶散。

    她就跟一個不諳世事的市井小姑娘,沒啥兩樣。

    陳平安問一句,她就答一句。

    大概是因為身形消瘦的關係,顯得小姑娘一雙眼眸尤其大。

    陳平安拿出一壺酒水,遞給柴蕪,笑道:“你師父說了,你每天喝半斤酒,自己記得注意控制酒量。”

    小姑娘終於露出幾分靦腆神色,笑了一下,有點難為情的樣子,接過酒壺後,保證道:“只喝兩碗酒,四兩酒,到不了半斤。”

    按照魏羨在信上的說法,柴蕪酒量隨他,很不錯。

    她一般喝半斤燒酒,喝多了會吐,但是可以吐完再喝,一斤燒酒還是拿得下來的,還不會頭暈,可喝少了就會不盡興……

    懷捧酒壺,到門口那邊,小姑娘轉頭問道:“山主,要關門嗎?”

    陳平安笑道:“隨意。”

    小姑娘就幫著關上房門。

    小陌一直坐在桌旁暗中觀察柴蕪,在小姑娘關門離開後,小陌開門見山道:“公子,我打算將那把本命飛劍剝離出來,贈予柴蕪。”

    小陌補了一句,“立即就做此事。”

    實在是這個名叫柴蕪的小姑娘,修道資質太好。

    就算是見過了無數山巔風采的小陌,第一次瞧見柴蕪,還是倍感驚豔,簡直就是得天獨厚的仙材。

    老天爺賞飯吃不說,還像是擔心柴蕪吃不飽,又送給了柴蕪一隻大碗。

    一般入山修道,下五境修士煉氣,想要汲取天地靈氣,得憑藉一座長生橋,勾連兩座天地,再抽絲剝繭,分先出個清濁有別,頗為艱辛。此外還需開闢本命竅穴,作為人身小天地的洞天福地,又是一樁難事。

    小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