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九百六十八章 搶徒弟

    風雪夜裡,一行五人,在漫天風雪中走向城門。

    一洲山河,多是這種破敗不堪無人煙的鬼城,就像一具具尚未腐朽的枯骨屍骸,風掠過城池,如吹骨笛。

    清瘦少年,眉眼極長,相貌冷峻,腋下夾著一把刀。

    少年手裡邊有個被捏得極為結實的雪球,左右手倒,反覆拋動。

    老人身材魁梧,腳步沉穩,只是不停咳嗽,好像不耐風寒。

    一個身穿棉袍的中年人,佩劍。

    另外還有兩人,走得近些,一個身材結實的漢子,古貌形容,斜靠包裹。

    女子身材高挑,姿容不算出彩,但是英氣勃勃,腰懸一把烏鞘長刀,白楊木柄。

    少年輕聲問道:“那人,當真就在這座鬼城裡邊?曾先生,你說他會不會早就發現我們的行蹤了?”

    一身厚實青色棉袍的男人點頭笑道:“早就知道了。”

    老人咳嗽幾聲,天地間落雪紛紛,但是在那些雪花在老人四周就會自行消融,白霧茫茫,熱氣騰騰。

    上山修行的得道之士,就是佔便宜。可以遠遠望氣,或是掌觀山河,以及憑藉天地靈氣的漣漪變化,甚至還可以通過算卦,來判斷他人行蹤。

    純粹武夫,哪怕老人是一位止境大宗師,在這種事上,確實不佔優勢。

    中土神洲的裴杯,金甲洲的韓-光虎,桐葉洲的吳殳,皚皚洲的沛阿香,都是毫無懸念的一洲武夫魁首,簡單來說,就是第一人打第二人,後者沒有還手之力。

    其餘幾個洲,算不上,比如寶瓶洲那邊,如今就有兩個止境武夫,都出自大驪王朝,但是宋長鏡跟那個年輕隱官,沒打過。

    至於北俱蘆洲,據說有個不知道從哪個旮旯蹦出來的獅子峰李二,跟老匹夫王赴愬私底下有過一場問拳,傳聞王赴愬在鴛鴦渚釣魚的時候,言語之中,對李二的拳腳,很不以為然。

    而這個看上去疾病纏身的老人,就是金甲洲武道的頭把交椅,綽號“韓萬斬”,還曾在一百多年裡,陸續輔佐、廢立過六任皇帝君主。

    曾與大劍仙徐獬,聯手攔下了完顏老景。因此跌境。受文廟邀請,卻沒有參加那場文廟議事。這與許多上杆子跑去文廟拋頭露面的山上神仙,截然相反。

    老人是覺得到了那邊,也沒什麼可聊的,反正沒幾個熟人,與那個經常跑到金甲洲境內垂釣的張條霞倒是認識,不過雙方也不算如何投緣,張條霞太過野逸,一年到頭雲裡來霧裡去的,韓-光虎卻是常年與公文案牘為伍,不過最重要的原因,還是老人不願意跟那個寶瓶洲的宋長鏡見面,若無跌境,倒是可以問拳一場,跌了境,矮人一頭,說話都不硬氣,只會落個渾身不自在。

    這一行五人,是先在虞氏王朝的青篆派那邊碰頭,再去了一趟大泉王朝,然後北遊,一路走得不急,更像是遊山玩水。

    除了韓-光虎,還有簡明,曾先生。道號“松脂”的洛陽木客,是個包袱齋。中土膧朧郡人氏,秦不疑。

    簡明出身寶瓶洲石毫國。給自己取了個道號,“越人歌”。

    少年曾經在一個風雪天,無意間從一具衣衫華貴的無頭屍體身上,“撿到”一塊玉佩。正反兩面,篆刻“雲霞山”三字和一篇如同詩歌的仙家道訣。少年再被曾先生“相中”資質根骨,此走上了修行路。

    秦不疑笑道:“桐葉洲這場雪,下得古怪。”

    道號松脂的木訥漢子,點點頭,“蘊藉靈氣頗多,下雪等於下錢。”

    曾先生說道:“估計還是歸功於先前那場聲勢浩大的‘夜遊’,渙散人心重新匯聚幾分,才有了這麼一場天人感應的落雪。”

    秦不疑說道:“前無古人。”

    難不成是文廟某位教主的手筆?禮聖授意,文廟奉行?

    只可惜她與文廟聖賢、儒家書院素無往來。

    曾先生輕輕嗯了一聲,道:“多半也是後無來者的事情了。我輩有幸恰逢其會,實屬不易。”

    一個白衣少年手持綠竹杖,帶著一幫江湖豪俠和修道神仙,攔在大街道路中央。

    崔東山拿綠竹杖重重戳地,朗聲道:“此門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若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之前在夜航船,那位財大氣粗的歲除宮吳先生,大手一揮,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送出了兩份臨別贈禮,其中周首席得了一把劍鞘,可以拿來溫養一截柳葉。

    崔東山就拿到了一根“行氣銘”綠竹杖。不過很快就不屬於他了,因為崔東山打算送給柴蕪,作為破境的賀禮。

    從練氣士第三境的柳筋境,一步跨越多個境界,直接躋身上五境,從柳七開創此舉,數千年以來,放眼數座天下,做成這樁壯舉的修士,屈指可數,柳七是第一個,周密可能是第二個,最近一個,還是柳七在青冥天下詩餘福地的那個嫡傳弟子,在這之間,可能還有幾個隱藏極深的修士,只是不顯山不露水。

    身邊汪幔夢、錢猴兒幾個,被強行拉壯丁過來攔路打劫,本就不情不願,這會兒都覺得挺丟人現眼的。

    簡明笑了起來,這幫人膽兒真肥,剪徑剪到自己這撥人頭上了,算是廟小妖風大,水淺王八多嗎?

    崔東山看見那個斜挎包裹的漢子,崔東山眼睛一亮,可以可以,極好極好,送枕頭來了。

    前不久還跟先生討論著如何邀請包袱齋祖師爺落腳青衫渡一事,這就來了個與包袱齋祖師爺出身一脈的洛陽木客。

    洛陽木客,是個統稱,屬於一群躲在深山中的隱世野民,有個代代相傳的古老規矩,雙手不可以沾錢,偶爾下山見人,喜歡以物易物。而開創浩然包袱齋這個行當的老祖師,就是洛陽木客出身,但是因為打破了祖訓,被祠堂除名。雙方算是同脈不同流了。

    就是不知道那個劉琰,與眼前這個木訥漢子,雙方在祠堂譜牒上邊的山中輩分,是怎麼算的。

    至於那個佩刀女子,也是極有來歷的。

    與白也是同鄉,在山上算同年同輩,白也還曾為她寫過一首膾炙人口的讚頌詩篇。

    數座天下年輕候補十人之一,竹海洞天的少女純青,小姑娘的技擊之術,就學自秦不疑。

    秦不疑和松脂,都曾跟隨南婆娑洲醇儒陳氏出身的陳容,一起去過槐黃縣城,在那騎龍巷,當時負責為落魄山待客的,是賈老神仙和陳靈均。

    崔東山一本正經道:“幔夢姐姐,錢猴兒,你們幾個都先撤退,點子很硬,扎手!我琢磨著對方兵強馬壯的,咱們只可智取,不可力敵。先容我試探對方深淺,要是一言不合就幹架起來,你們也別管我會不會被人欺辱,趕緊去找我先生,速速搬救兵來替我解圍,事先說好,你們可別撂挑子當縮頭烏龜啊,只管放心,天底下沒有我先生找不回來的場子!”

    簡明啞然失笑,還想智取?

    曾先生以心聲提醒道:“簡明,

    如果我此次不是有事相商,是絕對不願意主動招惹他的,見了面,只會繞道走。”

    簡明疑惑道:“是那種看似玩世不恭、喜歡嬉戲人間的世外高人?”

    曾先生剛要說話,就聽到簡明繼續說道:“肯定是了,我的這位祖師爺,何等玉樹臨風,年輕有為……”

    曾先生臉色微變,瞬間伸出手,按住簡明的肩膀,再以雙指彎曲,在少年後頸處接連敲擊數下,最後以拇指抵住簡明後腦勺,盯著那個白衣少年,以心聲說道:“崔宗主,如此作為,是不是有失身份了。”

    簡明只是奇怪為何曾先生的一連串動作,少年修士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言語,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因為處於一種渾然不覺的玄妙境地,尚在走神,並未回神。

    崔東山一臉茫然,我不認賬,你能奈我何?有本事就來打我啊,來一場問拳啊,三拳過後,老子滿地打滾,你得求我別死……

    結果後腦勺捱了一巴掌。

    崔東山立即收起這點小伎倆。

    陳平安站在了崔東山身邊。

    崔東山連忙將功補

    過,以心聲岔開話題,說道:“先生,這個傢伙,除了賒刀人身份,還有可能是那位歷史上的‘徙木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