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刀劃牆紙 作品

8.與暗影同行


                 下雨了。

  圖傑阿不是很喜歡雨,但他現在也只能坦然接受。

  還在貨船上,尚未落地的時候,他就聽貨船上的船員們談論過利塔特拉。在他們口中,這顆差一點就能歸入太陽系的巢都是一個經常下雨的世界,且雨季十分漫長。

  這對他們來說不是什麼好事情。

  試想一下吧,一次航行至少需要六個月。在這六個月中,只能和十來個渾身臭味的大老粗擠在一起。睡不好,吃不好,沒有任何隱私.

  然後,終於有一天,這種煎熬結束了。

  船隻靠港,開始進行交易與休整,船長會十分慷慨地提供足足一整個月的假期。在這段時間裡,可以隨意地去找女人或者男人,也可以賭博、鬥毆、酗酒.

  只要當地法律允許,而且能夠保證按時回來,完全可以縱情享樂。沒人會對此說三道四,也不會再有大副或者船長用棍子毆打你,撕爛你自己製作的撲克牌,拿走你的賭資或香菸,然後罰你去掃廁所。

  結果,利塔特拉開始下雨了。陰冷的,連綿不絕的雨。衣服永遠幹不了,鞋子時刻保持溼潤,腳指頭會在靴子裡被泡的發脹,如果不小心甚至會導致截肢。

  酒館與旅店的天花板會一直朝下滴水,晚上不蓋毯子就無法入眠,雨滴擊打窗戶,迸發出令人心煩意亂的噪音。

  就連第二天黑著眼眶出門都需要小心,因為街道上多半會有面朝下的慘白浮腫屍體順流而過。是的,有些居民總是選擇居住在低處,或者深處——不要去在乎理由,總之他們會死,而且沒人會在意。

  美妙的假期在雨季裡會徹徹底底地變成一種食之無味的折磨。

  “是自然的雨。”

  一個聲音在他頭頂響起,圖傑阿中斷他正在發散的思緒,控制住了自己仰頭觀察的想法。雨滴從天而降,落在他的帽子與肩膀上,並很快滑落。

  這件僅售五帝國幣的夾克的表面是用一種合成材料製作的,雨滴無法穿透這層表面,浸溼內裡。對他來說,這倒也算是好事一樁。

  他今夜已經足夠不幸,若是再過上個十幾分鍾,還需要穿著溼透的衣服去和人搏命.

  “你為何不說話,調查員圖傑阿?”

  圖傑阿頭也不抬地說:“因為我討厭下雨。”

  “哦?為什麼?”

  圖傑阿沉默片刻,抬起頭說道:“我以為我才是調查員你連這種事也需要調查嗎,大人?”

  自稱為澤爾的阿斯塔特似乎輕笑了一聲,圖傑阿終於抬起頭,看向他,有些意外他會笑。

  隨後,他發現,澤爾的目鏡此刻似乎又沒有那麼亮了,以及另一件事——他明明就站在他身邊,圖傑阿卻仍然聽不見半點呼吸聲。

  簡直像是個鬼魂。調查員心想,一陣雞皮疙瘩泛起。

  澤爾輕柔地開口。

  “我只是好奇而已。不過,從本質上來說,你和我現在沒有什麼不同。我們都是調查員,只不過我的職權範圍比你要稍大一些。因此,我認為伱不必稱呼我為大人,我們是合作關係。”

  “合作?”圖傑阿問。

  他的意外正在轉變為驚訝。

  “是的,合作。”澤爾不以為意地說。“往大了說,這是法務部和我的戰團之間的另一次通力合作。往小了說,這是兩個調查員為了查清一樁陰謀的小小聯手。”

  “實際上,我原本收到的命令只是繼續保護你,並在恰當的時候給你一點痕跡,來試探你的警覺性。但你今夜發現的那些東西已經涉及到了另一件事,因此我必須現身。”

  圖傑阿再次沉默了數秒。他並不在意澤爾的後半句話,反倒對前半段尤其在意。

  “.你們,經常和法務部合作?”

  “是啊。”澤爾點點頭,卻沒有解釋更多,而是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原地。

  依照計劃,圖傑阿舉起槍,開始瞄準。

  兩秒鐘後,伴隨著一聲槍響,一盞盞探照燈立刻從莫蘭家族那黑漆漆的城牆上亮了起來,照在了圖傑阿曾經站立的地方。他卻早已縮回了黑暗的小巷中,輕輕地扳下了擊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