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刀劃牆紙 作品

183.泰拉(四十一,弒父之子,唯一的叛逆者)



            我找到你了。沈說。他的聲音在黑暗中迴盪,近似怪物的咆哮。

他以雙手握住康斯坦丁·瓦爾多的長矛,並將它緊緊攥住。

從惡魔的傷口處,有許多閃爍的畫面正在傳來。謀殺、謀殺、謀殺——數不盡的殺戮,無有盡頭,難以結束。

沈將長矛拔出,並將它信手一扔,禁軍元帥便牢牢接住,長劍已然歸鞘。

惡魔笑了,尖牙利齒突出嘴唇,滴落惡臭的涎水:“你看見了什麼,親愛的沈?”

沈閉口不答,只是拔劍,絕不寬恕,永不回頭。

安格爾·泰從薩姆斯背後砍來,歐爾·佩松瞄準薩姆斯的頭顱扣動扳機,康斯坦丁·瓦爾多將長矛化作天上輝光投擲而出,瞄準了它的胸膛。

面對這一切攻擊,薩姆斯所作出的唯一反應便是站在原地不動。它沒有躲避,沒有防禦,只是微笑。

它的利齒反射著黑暗中所有僅存的光輝,每一個折射面都是一面鏡子,將屬於其他地方的畫面帶到了這裡。沈盯著它的牙齒,將雙劍一起砍出。

惡魔的脊背被砍傷,雙眼被爆彈貫入,胸膛被長矛刺穿,下顎被雙劍砍碎。它的軀體在一個瞬間破碎成了千百萬片,而這不是他們的功勞。

他們想殺了它,但做不到這種方式。沒人可以用這種方式去殺死一隻惡魔。

薩姆斯的頭顱溼漉漉地倒在自己的血中,無言微笑。它橙黃色的眼睛正在瘋狂地閃爍,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其中掙扎。

殘暴的力量從頭顱的眼睛內一閃即逝,黑暗中開始傳來滾滾雷鳴。一切變化都顯現出突兀與不和諧,然而無生者的歌謠們本就沒有任何秩序可言。

薩姆斯僅剩下的那顆不完整的頭顱開始形變,如膠質般的黑泥頂落每一根細密的硬質絨毛,從每一個孔洞內咕嚕咕嚕的溢出。

惡魔的眼睛被擠出眼眶,另外兩隻眼睛立即取而代之,如同迫不及待。薩姆斯的舌頭在地面上如長蛇般狂舞扭動,利齒隨之一齊脫落,屬於人類的牙齒開始佈滿口腔,並將牙齦變形。

一塊下顎從腥臭的血液中忽然成型,貼合上那張臉,而薩姆斯的眼珠則骨碌碌地滾動到了沈的腳下。

所有的這一切,都只在不到半秒內發生。

惡魔的聲音從它的舌頭上傳來。

狂笑。

“我真是愛極了這樣的戲劇——!”它高聲說道。“拼命搏殺吧,諸位英雄!然後由我帶來結局,由我來帶來終結!”

沈抬腳碾碎它的眼睛,歐爾·佩鬆開槍打碎它的舌頭和牙齒。安格爾·泰揮劍斬向那隻新生的、溼漉漉且掛滿血的人類頭顱,康斯坦丁·瓦爾多隨他一同遞出長矛。

十拿九穩的攻擊,不帶任何猶豫的攻擊.卻被兩隻手安穩地握住。

科爾奇斯的語言在赤裸而強健的臂膀上閃著金色的微光,並逐漸拔高,帶著無法違抗的巨大力量將長劍與長矛一併奪走。白色長袍從汙泥般的黑色膠質中憑空生出,無風自動。

洛珈·奧瑞利安微笑著站在他們面前,一塵不染,皮膚光潔如羊脂白玉,金光湧現,俊美如神祇。

“我一聽到你的聲音,就急急忙忙地趕過來了,吾兒。”洛珈溫和地低下頭,看向安格爾·泰。“我們的朋友薩姆斯可是為此向我討要了不少東西,它真是個貪婪的傢伙,可我又有什麼辦法呢?我必須來見伱,正如你一直在找我一樣。”

他鬆開手,將劍與矛一同擲出,黑暗中傳來了沉悶的迴音。大懷言者若有所思地舉起右手,扶了扶自己的下顎,像是要以此來確定它是否還存在。

他確定此事,方才繼續講述。

“但是,我要指出你的一個錯誤,安格爾·泰。你不該和這些人同行,瞧瞧你都找了些什麼夥伴?偽神的護衛,愚蠢的永生者,神明的利刃.你應當和真正的虔誠者站在一起。”

在他身後,黑暗中傳來一聲咆哮。

“巴圖薩。”安格爾·泰頭也不回地出言阻止。“別上當,我們都知道它是什麼。”

一瘸一拐的巴圖薩·納瑞克緩慢地走出黑暗,灰甲之上滿是鮮血。更多的奧瑞利安之子從中走出,濃霧漸漸地湧起,夜刃們在其中默不作聲地等待著襲擊的機會。

一把劍和一把矛被他們逐一遞交,並最終回到了各自的主人手中。

大懷言者耐心地看著這一幕,沒有半點反應。他的目光多數時刻都只放在安格爾·泰身上,那眼睛彷彿能穿透頭盔,直達其下,刺得安格爾·泰的眉心升起一陣疼痛,也讓他心中隱約有所明悟。

“我是洛珈·奧瑞利安。”

大懷言者伸手從虛空中撈出自己的權杖,熊熊燃燒的火焰自頂端爆發而出,將那顆頭顱燒的火紅。

“除此以外,我是什麼?”他問。

“死。”安格爾·泰說,然後衝鋒,揮劍。

他曾為今日準備了很多話語,正義的斥責,復仇的誓言,而現在,當他真的和那穿著洛珈皮囊的東西面對面,他才發現,自己居然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就連怒火都被某種冰冷的東西徹底鉗制,在這個瞬間,安格爾·泰能感到的東西只有疲憊。他已經沒有話要講了,揹負苦恨數十年,星海追尋不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