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刀劃牆紙 作品

52.被忘記的另一些事

  雄獅緩慢地呼出了一口濁氣,每次下船,腳踏實地之時他都會這麼做。這件事幾乎已經成了一個習慣,那個官員和他帶來的帝國衛隊還看著他。

  他們的眼睛中都帶著敬畏,雄獅習以為常地讓自己的嘴角颳起了一抹微笑,優雅且威嚴地點了點頭:“那麼,我也要對你表示感謝。你沒有安排一場遊行,我對此心懷感激。”

  “不敢,大人!”官員惶恐地低下頭鞠了一躬,很快就離開了。在他離開以後,雄獅立刻恢復了面無表情。

  他披著黑色的斗篷,騎士團的徽章扣在胸前,其下是一套莊嚴華麗的深綠色禮服。一把禮儀劍在腰間停留,被他單手按住了。

  金色的短髮在空氣中微微飄動,和他深綠色的無情眼眸形成了某種鮮明的對比。

  考斯韋恩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原體,依照您的命令,我已經查過了,夜幕號在兩個星期前離開了泰拉。軍務部沒有對我們隱瞞此事。”

  “他們應當還說了點別的話吧?”雄獅淡淡地問。

  “負責和我對接的官員的確隱晦地表達了一些事。”考斯韋恩不帶感情地敘述。“他認為,和我們並肩作戰的輔助軍的失蹤率有些太高了。他們每年都要接見許多因為見不到子女屍體前來問詢的父母。”

  雄獅輕哼了一聲,右手搭在劍柄之上,不做評價,表情也無動於衷。

  泰拉至少有幾千萬個停機坪,哪怕是皇宮腳下也至少有幾千個。身為基因原體,他有權限直接停留在喜馬拉雅山脈附近。此時此刻,他正站在一面城牆之上俯瞰下方。

  來往的工人幾乎像是河流般湧動著,在白色的地面上四處行走,堆積石料,或搬運貨物。雄獅冷淡地望著這一幕,仍然驕傲,心底卻有點不知從何而來的酸澀。

  放在過去,他不會對其他人的評價有任何動搖。現在卻不同,現在,他——

  ——“萊昂。”

  雄獅回過頭。

  “羅格。”他輕輕頷首,以作問候。“見到你總是很好的。”

  考斯韋恩低下頭,慢慢地後退了,將這個場合留給了雄獅與他的兄弟羅格·多恩。留著灰白色短髮的頑石此刻卻正皺著眉,表情並不好看。

  “見到你也很好,但是,萊昂.如果你要來皇宮,為何不先和我溝通?”

  “我不知道你也在這裡。”雄獅熟練地說。

  “山陣號就停在近地軌道上。”羅格·多恩面無表情地回答,他知道萊昂在玩什麼把戲,卻沒有揭穿,甚至轉而提起了另一件事。

  “我打算在明年春天離開泰拉,父親臨走時交給了我一些新的工作.不提這些了,你是來找人的?”

  雄獅斗篷下的右手一點點地握緊了劍,不是試圖攻擊,只是單純的因為情緒反應。

  “.你知道?”

  “掌印者向我提過此事,只是幾句話。再者,就算我不知道,也能從你此行的面貌上看出一點事來。你居然沒有舉辦一場閱兵遊行,這點才最令我吃驚。”

  多恩緊緊地盯著萊昂的臉,試圖從他的臉上看出一點什麼。那目光絕不能稱得上是溫和。透過他,萊昂看見了他兄弟身後不遠處站著的一排黃色身影。

  他們所佩戴的武器並不算多,但是,和考斯韋恩與他自己比起來,已經算得上是全副武裝了。多恩本人穿著他著名的執政官制服,腰間空蕩,沒有武器。

  這種反差開始讓萊昂的太陽穴跳動了。他按捺住咆哮的衝動,壓下因驕傲而生的傲慢,甚至還將被如此對待所產生的不滿一同吞進了肚子裡。

  隨後,他語氣溫和地開口。

  “掌印者說了什麼?”

  “他只說你是為了尋人前來,並且還讓我見到你後立即帶你去見他。”

  萊昂低垂目光,片刻後才重新抬起:“那麼,請你為我引路,兄弟。”

  多恩略顯驚訝地點了點頭。

  二十五分鐘後,萊昂·艾爾莊森在泰拉皇宮地下的一間密室內見到了掌印者本人。基因原體的記憶力讓他幾乎不可能忘記任何事,這些被他記住的事中自然也包括馬卡多的臉。

  他和萊昂記憶中的一模一樣,是一個衰頹的老人,手拿權杖的模樣看上去幾乎和拄著柺杖沒什麼區別。袍子兜帽下的臉滿是皺紋,皮膚像是古銅色的羊皮紙卷一樣幹皺,有著無數皺紋。

  唯獨有一點不同。

  他的眼睛。

  此刻,那雙眼睛裡有種萊昂看不透的情緒正在翻湧。

  “我需要一個解釋。”

  雄獅先聲奪人,他選擇了佔據先機,而非等待馬卡多開口。他知道馬卡多能做到些什麼,絕不會因後者那衰老的外表而掉以輕心。

  “解釋什麼?”馬卡多問,他的聲音很低沉,簡直像是從墳墓裡傳來的。

  “別——”萊昂深吸一口氣,奇蹟般地再次壓制住了自己上湧的怒火。“——不要明知故問,掌印者,我尊重你。我不想讓我們之間的關係從這種冰冷的尊重變得糟糕。”

  馬卡多笑了。

  “哪怕是在說好話,你聽上去都像是正在威脅我。”他微笑著說。“那好吧,偉大的獅子,我就告訴你真相好了。你要找的人已經不在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