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刀劃牆紙 作品
69.第八軍團(五,4k)
約瑟夫緩慢地走出了他的家。
在邁出那敞開的大門時,他突兀地感到了一陣顫慄。
他對這感覺的來源無從得知,實際上,對於這個一閃即逝的疑問,他甚至都沒有花費心思去抓住它。當酸雨從天而降落至他的皮膚上時,所帶起的灼痛便使他忘記了那些東西。
他走過棚戶區,路邊有將死未死的屍體正在凝視夜空,咳嗽聲不絕於耳。每次走過這段路,約瑟夫都會感覺到壓抑。
列說,這種感覺是正常的,因為沒人想聽見其他人咳嗽,尤其是得了黑肺病的人們。只要見過他們咳嗽出黑塵與鮮血一次,就再也不會忘記。
能夠記住是一件好事,但是,約瑟夫並不想讓自己記住這些事。
他抬起頭,好讓自己能不看他們。
他挺著脖子走過了黑暗惡臭的街道,抵達了棚戶區的另外一頭,列的家就在這裡。不過,不出他所料,已經有很多人先他一步到了這裡。
列的家是沒有門的,實際上,他住在一面有延伸出外沿的牆壁之下,那面牆壁就是他的家。
現在,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黑色字符。瘦骨嶙峋的鬼影們在黑暗中影影綽綽地站立,凝視著它們。
眼見這一幕,約瑟夫便知道,自己不用再擠進去找列了。
這種時候,他八成是不在的。這個工人轉過身,扭頭走進了一條狹窄到他需要側身行走的小巷。
金屬鐵皮上粗糙的倒刺刮在他的外套上,發出了刺耳的聲音,約瑟夫暗罵一聲,但也沒有過多在意,他只是繼續向前行走。
幾分鐘後,他在一處還算小小的空地裡找到了列。他躺在一個新搭起的屋棚下方,撿來的塑料布被人用木棍立起,下方是一塊被墊高的硬木板,列就躺在上面。
“列。”約瑟夫低聲呼喊。“要出去嗎?”
“.今夜?”
列睜開眼睛,坐起身,汙濁的臉上不知何時又多了幾道青紫的傷痕。
自從他打定主要追尋那個鬼魂的影子後,受傷就成了一種家常便飯。有時是不熟悉地形的摔倒,有時則是被幫派們攻擊——說是攻擊,其實倒不如說是一種驅趕。
他們對待棚戶區的工人就如同對待機器那樣隨意,工廠裡的機器在故障的時候,也會被人拍打。而列在他們眼中,就是這樣的一種機器。
“今夜怎麼了?”約瑟夫問。他不太理解今夜有什麼特別的,列卻笑了起來。
他爬出那塊塑料布,抬起自己的床板,從下面拖出了一塊被雨水打溼的暗紅破布。他將它拿起,展開,將它展示給了約瑟夫。
“看見了嗎?”
“看見什麼?”
“看這個標識。”列說。“西城最大的幫派,看見了嗎?”
順著他的指引,約瑟夫總算是發現了那個標識。
它並不起眼,甚至只有一半。可約瑟夫卻立刻認了出來——自那天在廢墟中親眼見證了火焰後,他便每夜都會來找列,和他一同外出,找尋那鬼魂的痕跡。
在這些天裡,他們看見了太多自己以前完全無法想象的事。
比如這個標識。
“血腥顱骨?”約瑟夫壓低聲音,如此詢問。“你從哪弄來的?”
“從他們的屍體上撿來的。”列笑起來,如此回答。“我今夜已經出去過一趟了,約瑟夫。”
“你去他們的駐地了?”
“不,我沒有去。我是在路邊撿到的,他們”
列抿起嘴。
“我不知道怎麼給你解釋這件事,約瑟夫,但是,我今夜真的看見了那個鬼魂。不是一個,它不是一個。”
他的眼睛在閃閃發光,語句也略顯凌亂。
“它們是很多個。”
——
審判。
安瑞克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這件事了,他審判過許多滿身罪孽之人。
但是,坦白來講,諾斯特拉莫的罪人們是其中最弱小的。
他們沒有成建制的軍隊,沒有能夠讓大地化為火海的武器,他們幾乎什麼都沒有。
正因如此,安瑞克才無法理解。
他們最弱小,但他們卻最可怕。
“八連長。”一個聲音在通訊頻道內響起。“伱不打算讓那些平民過來觀看這些渣滓的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