糰子來襲 作品

第98章 第 98 章

 陶太傅從賀敬元那裡回來, 便徑直去尋樊長玉,到了她所在的營地,才被告知她歸家去了。

 新兵們還不用作戰, 將領每半旬休沐一日,底下的小卒們便也能跟著得這一日的空閒, 像樊長玉這類在駐地附近有自己住處的, 便可歸家一天。

 陶太傅負手看了一眼天色,低喃道:“天意弄人吶, 怎地所有事都攪合到這一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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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徵按著謝七在信中所提的地址,尋到樊長玉租下的小院時, 日頭已近黃昏。

 院子有些偏僻, 一條石板路延伸向院門口, 院牆裡一株石榴樹探出枝葉來, 紅花已落盡, 花蒂上綴著指甲蓋大小的石榴果。

 院門沒關, 年過半百的大娘端著一盆青菜坐在門檻上慢吞吞折著,換回了一身女裝的年輕姑娘坐在矮凳上,幫著大娘一起折菜。

 院子裡邊,瘦筋筋的老頭正在打什麼器具,邊上的青年小夥正埋頭幫忙刨木頭。

 謝徵牽著馬頓住腳步,靜靜看了許久。

 可能是落日的餘暉灑下來,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昏黃暖光, 竟讓他生出幾分家的錯覺來。

 那些朝堂上的暗潮洶湧都遠去了, 心底只餘一片寧靜。

 道路那頭又傳來了腳步聲,還有孩童歡愉地哼著跑調童謠的聲音。

 謝徵側首看去, 便見長寧一蹦一跳走在最前邊, 頭頂的兩個揪揪也跟著一晃一晃的, 謝七趕著母鴨和一群小鴨走在後邊,有些無奈地道:“祖宗,您走慢些,當心摔著……”

 海東青也一搖一擺地跟著,有掉隊的小鴨子,謝七又管不過來的,海東青便過去啄一口,嚇得黃毛小絨鴨喳喳亂叫趕緊往前竄。

 謝七一抬頭,瞧見牽馬站在道旁的謝徵時,還嚇了一跳,忙喚道:“侯……主子。”

 長寧亦驚訝出聲:“姐夫?”

 坐在院門口的樊長玉聽見動靜,往外看去,瞧見立在夕陽裡的一人一馬,先是一怔,隨即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站起身,想前去幫謝徵牽馬,卻又躊躇立在了原地。

 倒是趙大娘看到言正喜笑顏開,催促樊長玉道:“快快,小言找來了,你怎不前去接他。”

 樊長玉純粹是沒料到謝徵會這麼快出現在崇州。

 他不是要帶兵打康城麼?

 怎地突然到這裡來了?

 樊長玉揣著一腦門疑惑上前去,剛想說幫忙牽馬,在院子裡幫趙木匠刨木頭的謝五就已經衝過來搶過這活兒了。

 他嘿嘿笑著道:“牛圈空著的,我先把馬栓牛圈去。”

 這院子原先是一農戶的院子,豬棚牛圈都有搭建。

 趙大娘過來後,除了在附近種些小菜,還養了一窩雞鴨,長寧每天都要央著謝七帶她一起,把鴨子趕去河邊遊一遭再回來。

 趙木匠作為被徵去軍中的工匠兼獸醫,並不需要跟著大軍操練,時間比樊長玉還靈活些,樊長玉接回趙大娘後就去找他了。

 趙木匠也沒想到在異鄉還能再見到老伴,當初被徵兵抓走時,他就做好了死在外邊的準備了,如今老兩口能在一塊兒,他大多時候便直接回小院這邊。

 他是個閒不住的,一看院子裡的桌椅板凳都舊了,便開始打造各種傢什器具。

 一開始還灰敗破落的小院,慢慢的也有了煙火氣。

 樊長玉看著分別不過數日的人,很實誠地問了句:“你不是去康城了麼,怎來這裡了?”

 橘紅色的夕陽落在她面頰上,讓她臉上似上了一層胭脂,謝徵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道:“山不就我,只能我來就山了。”

 樊長玉這些日子被陶太傅押著讀書,天天聽他“之乎者也”地講大道,學識上還是有長進的,聽懂了他這句話,臉被夕陽照得更紅了些。

 趙大娘已端著摺好的菜起身,歡喜道:“小言快屋裡坐。”

 她見著謝徵高興,自古征戰就沒幾個人能活著回來的,老頭子好好的,長玉的夫婿也好好的,趙大娘便覺著是莫大的喜事了,轉頭又使喚起趙木匠:“老頭子,快快,把雞籠子那隻蘆花老母雞宰了。”

 剛把一群鴨子趕回圈內的謝七道:“大娘,我去吧。”

 他說著就從鴨圈邊上的雞籠裡拎出一隻老母雞往廚房去了。

 趙大娘還不知謝徵身份,怕他誤會,道:“剛剛那是小七,先前幫你牽馬的是小五,都是長玉手底下的兵,你不知道,長玉如今可本事了,在軍營裡當了官呢!手底下管著幾十號人。”

 樊長玉當初沒告訴趙大娘夫妻倆謝徵真正的身份,一來是怕嚇到兩位老人家,二來,她們從前的婚事已做不得數了,怕中途再有什麼變故便想著等一切塵埃落定後再說。

 哪料到趙大娘竟會當著謝徵的面吹捧起自己小小一個隊正,她趕緊打斷道:“大娘,今晚吃什麼?”

 趙大娘果真就被轉移了注意力,琢磨起今晚的接風宴,碎碎念道:“雞是有了,可惜只有一隻母鴨,還得留著帶那些小鴨,殺不得,再燉個排骨湯吧……”

 大抵是為了給“久別未見”的二人多些獨處機會,趙大娘去廚房時,讓趙木匠去幫忙燒火,長寧也被她哄去了廚房。

 去拴馬後的謝五遲遲未歸,院子裡當真只剩樊長玉和謝徵兩人。

 她有些尷尬地道:“我還沒告訴趙大娘她們你的身份。”

 謝徵說:“無妨。”

 又問她:“在軍中如何了?”

 明明兩人分別時還好好的,這會兒樊長玉倒是覺著哪兒哪兒都不自在了,她腳尖在地上畫著圈道:“義父替我謀了個隊正的軍職,眼下一切都好。”

 謝徵淡淡“嗯”了一聲。

 樊長玉找不到話說了,見他手上拄著個一人多高的長條形木匣,便問:“這是什麼?”

 謝徵道:“給你的。”

 “給我的?”樊長玉好奇看他一眼,抬手接過時,發現還挺沉手的。

 打開一看,一柄刀身烏黑泛著金紅鍛打紋理,只餘刃口雪亮的陌刀放置在其中,看起來極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