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棉花糖的兔子 作品
71. 夜渡 捏住命運的鳥喙
阿晉也不知道談瀟什麼打算,就連孔雀大神,也沒有暴躁地出手,只以龍頭之身姿沉默地斬風破浪,莫非真打算在競渡中贏過對方。但是,在那彷彿能夠控制人心的鼓點中,他也無暇想其他。兩舟在河上競渡,船身前前後後變化,也不知終點是哪裡。
岸邊便有居民小區河景房,一戶人家陽臺上,小女孩指著河上游動的兩條影子,大聲道:“媽媽,你看,下面有人在划船!”
女主人笑了笑,“那個叫貨運船哦,是用來運輸的。”
“不是耶媽媽,他們在比賽。”小女孩轉頭道。
女主人忽而想起最近小區的傳聞,心頭一跳,跑到窗邊往下一望,可是河面茫茫,哪有船隻的影子。
“加油!加油!”小女孩舉起拳頭喊了起來,也不知是在為哪一艘龍舟加油。
恍惚間,女主人彷彿也聽到了遠遠的,鑼鼓隱約之聲,她臉色煞白,捂住女兒的嘴,“乖寶,不看比賽了,我們去睡覺好不好?”
……
“咚咚咚!咚!咚!”
阿晉只聽鼓聲一變,他也下意識地跟著照做,只覺身形一歪,身下船隻在迅速調頭。
極短速度內整條龍舟直接打橫,死死攔住了後方龍舟去路。
面對這樣的“攔腰截”,對方不想撞船,便不得不也調歪船頭,可是如此一來,留給他們的方向只有一個,而且那盡頭便是不知何時出現在眼前的一片險灘!
此處河道逼仄且水勢兇急,根本沒有和對方用技巧轉圈迴轉的餘地,此時此刻,夜龍舟還能如何做?
只見夜龍舟與他們的鳥舟幾乎是擦身而過,以極快的速度衝上灘頭,在灘上仍滑出去老遠,險險擱淺。
“……”阿晉呼哧呼哧散著熱,這才明白為何談瀟一直不動手,他在等這個轉彎處的灘頭。
而那艘夜龍舟,擱淺之後也未逃跑。
競渡不過,還直接被逼擱淺灘頭,他們輸得太慘了,也太服氣了,無顏逃離。
談瀟此時才換了鼓聲,方諸把握方向,龍舟朝著那邊劃去,大家心神這才漸漸鬆弛下來。
穆翡直接放下了鑼,一擦頭上的汗:“緊張死我了!”
若方才出手鬥法,水上搏鬥,應是一番激戰,但龍舟競渡,儼然又是另一番的熱血呢。
船上的大家互相望望,這一下子團結協作,頗有別樣的滿足感。就是做龍頭的孔宣,也不因為沒有出手而不滿——不對,這競速得勝,怎麼不算出手了?看他帶頭和談瀟的鼓聲配合得多好。
方才眾人幾乎都無暇轉頭看那條船,現在看著那條衝灘龍船的背影,黑暗中影影綽綽,阿晉不由得道:“靈師我有個疑問啊,你們說沒有龍頭,龍船就不能算龍船,但是這條,它應該也沒有龍頭吧?”
談瀟面具下的臉也滿是疑惑,確實是啊……他甚至不知道這艘船是哪來的,他還特意請穆翡去清點過,龍舟賽的船都沒有失蹤,不只賽用龍舟,穆翡甚至問過本地各家龍舟廠、作坊,也沒有說失蹤的船隻。
至於龍頭,那更不可能了吧,龍頭現在不只是在廟裡,就是已經給要做法巫師了,那更難被偷走。
“那可能它們就……不正規吧,哎呀本來就是非法的龍舟,你管它們的。”穆翡說道。
“不是吧,之前在河上,我好像瞄到他們有龍頭。”方諸說,他作為艄公最需要全神貫注,還真沒正眼去看。
“對對,我餘光好像也掃到了,但晚上看不清是個什麼樣的龍頭。”
“啊?怎麼它們也去借龍頭了是吧?”穆翡鬱悶地道。
此時,他們的船隻也已經到了灘頭,成功上灘。
大家紛紛跳下船,向旁走去,這離得近了,也就能看清楚,那船上坐的劃手、艄公,多是一身短打,有些甚至頗有年代感,臉色蒼白,渾身都溼漉漉。
這些恐怕都是曾經淹死在龍舟賽中的劃手啊。
它們空洞而又透著奇特專注的眼神看過來,就像生命凝結在了死亡前最後一刻,只剩下一個重複的情節。
掌舵的艄公意識更為靈活,對著一行人抱拳,聲音飄忽不定:“心服口服了,勝家。”
“好說……”談瀟說到一半,穆翡打開強光手電,把灘頭照得一片雪亮,大家都看清楚了對方的龍舟全貌,只見他們船頭赫然也拼著一物,面容柔和,但質地堅硬,色彩鮮明。
眾人:“…………”
方諸愣了下:“虎頭船?”
穆翡一臉崩潰:“凱x貓啊!你們上哪個商場還是遊樂園偷的!”
啊,不是,大哥你們好歹偷個真的龍頭啊!
而且仔細一看,那貓貓頭的眼睛上面居然還有淡淡的血跡——龍頭下水必先用雄雞血畫龍點睛。
對方艄公一聽穆翡的話,還憨憨地抓了抓頭:“什麼,這不是龍頭嗎?”就跟穆翡那時候想去哪兒找個工藝品代替,大家想到一起去了。
“有龍頭扎蝴蝶結的嗎?”穆翡沒法吐槽了,想來艄公大爺也是死太久了吧,別以為那是什麼新式綵帶哦。
“原來不只我們的龍頭是假的啊,哈哈。”談瀟倒是接受良好,畢竟他自己也是拿孔雀冒充的龍頭,拍了拍孔宣頸側,孔宣便身體一抖擻,跳到了談瀟懷裡。
這倒不是孔宣故意的,他又不是懶惰的鳥,不會是因為不想走路啊什麼的讓談瀟抱,絕對一點也沒有那個意思,只是怕身份暴露了。
孔宣這一動,艄公大爺嚇一跳:“哎喲差點把我嚇活了,你們這鳳頭怎麼是假的,還會動,好怪啊!”
眾人:“……”
看這話說的,你們龍頭就不假了嗎?
談瀟臉上還戴著紙面具,他抱著孔雀,往劃手裡頭看,從頭檔一直看到末檔,終於在溼漉漉的臉裡面找到一張有些熟悉的臉龐,“祝老……祝大永?”
那呆呆的魂魄聽到自己的名字,緩緩抬頭,有了反應。
有反應就行,談瀟就怕他真沉浸進去了。
祝大永看著那戴面具的人,覺得聲音好像耳熟,可是他在這種形態下,有些費勁地思考了半天也沒想起來為什麼耳熟,做夢一般道:“我認識你嗎?你們贏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