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0. 育英綜合大學 圖書館北區

不知道是不是馬上就要進入第三學年的緣故,明明現在才剛剛下午，但天色卻已經變得十分昏暗，陰森森的天空壓在頭頂,顯得十分不祥。

溫簡言抬起頭,向著面前的建築物看去。

和育英綜合大學之中的其他所有建築物一樣，圖書館的牆面同樣也是一種暗淡的灰色。

窗戶很窄,裡面黑洞洞的，看著很壓抑，正門是類似行政樓一樣的玻璃門,但卻並未緊閉，而是大大敞開著，像是再等待著他們的進入。

——橘子糖的建議的確很有道理。

作為第二學年才開放的建築物,圖書館危險性和重要度都不會低。

更何況，在上一學年快結束之前,溫簡言在經過圖書館時所看到的“幻覺”……

雖然他已經不記得具體內容是什麼了，但是，那種恐怖的、令他毛骨悚然的感覺卻無論如何都無法被他忘記。

正因如此,倉庫內中的四扇門中,有其中一扇門是通向圖書館的可能性可以說是非常高。

既然現在已經沒有辦法通過鏡像世界中的副校長辦公室正面進入校長辦公室了，那麼,先通過其他道路進入倉庫,再反向找到校長辦公室,就成了他們現在手頭最好的選項。

“走？”橘子糖歪著腦袋看了過來。

“……嗯。”

溫簡言收回視線,深吸一口氣,點點頭。

一行人向前走去。

圖書館的大門敞開著，一股陰冷的氣息從敞開的門內緩緩送了過來，但溫簡言並沒有嗅到圖書館內本該有的陳舊書紙的氣息,取而代之的，卻是那種熟悉的甜腥。

圖書館門內是生鏽的閘門，上面落滿灰塵。

作為早就來過一次的人，橘子糖率先走上前去，從口袋裡掏出自己的學生證，在閘門上輕輕一刷。

閘門轉動了起來。

於是，橘子糖順利地走了進去。

她扭頭看向其他人：“快來。”

溫簡言照貓畫虎，也同樣將學生證在上面輕輕一刷，只聽“滴”的一聲輕響，他推動閘門，跟著走了進去。

一行人很快全部進入了圖書館。

溫簡言站在閘門後，抬眼環視著四周。

或許是由於場館封閉的緣故，外面的天色已經夠暗了，圖書館內部更是仿若深夜。

這裡陳舊而陰暗，頭頂的燈被蒙上了一層厚厚的塵土，發出滋滋的電流聲，微弱的光線只能照亮燈泡看到一些起伏的陰影。

場館內一片死寂，幾乎能夠聽到自己呼吸的聲音。

“……”

溫簡言打開手電筒向著牆上照去。

鐵質的地圖被釘死在牆上，上面鏽跡斑斑，已經幾乎無法辨認出原本的字跡，只能隱約看到一些模糊的圖案。

“這裡一共有東南西北四個區，”橘子糖晃晃悠悠地走過來，在他的身邊站定，指了指地圖的右下角，說道：

“喏，我們現在在南區。”

和育英綜合大學之中的其他建築物不同的是，圖書館實際上只有一層。

但是，它的總體佔地面積卻很大。

“圖書館管理員的辦公室在哪個區？”

溫簡言問。

他記得，橘子糖曾說過，她手頭的兩張圖書館借閱券，就是從圖書館管理員辦公室內搶到的。

“都不在。”

橘子糖歪了歪腦袋，說道。

“嚴格來說，是在四個區的中間吧。”

溫簡言順著她的描述看去。

果然，在東南西北四個區的中間，是一片面積不算小的空白地帶。

蘇成從後方走上前來，解釋道：

“圖書館裡每個區裡都有獨立的閱覽區域，但位置都不多，所以在四個區的正中間有大片的獨立桌椅，算是自習室，圖書館管理員的辦公室就在那裡。”

溫簡言看了他一眼，似乎想到了什麼：

“說起來，我記得你、雲碧藍和田野在電影鑑賞內進入過圖書館的場景？”

在電影鑑賞的第二節課上，溫簡言和衛城、橘子糖改選了《王妮的一天》，而蘇成雲碧藍和田野三人則是留在了《勇敢的李察》中。

而電影的第一幕就正在圖書館內。

“對。”蘇成點點頭。

溫簡言垂下眼，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在他和橘子糖他們進入《王妮的一天》這部電影中後，遇到了另外一隊主播。

那隊主播的小隊長索索曾告訴過他們，自己上次進入這部電影的時候，第一個場景不是宿舍樓，而是圖書館。

他扭頭看向蘇成，說：“你把你們之前在圖書館裡經歷的事再跟我說一遍？不要落下任何細節。”

蘇成一頓，點點頭，開始從頭講述了起來。

正當他講到李察在圖書館內發瘋大吵大鬧，而刀疤臉的主播在這時找到了他們的時候，溫簡言忽然打斷了他：

“等一下，你還記得李察當時是在哪個區嗎？”

蘇成沉思一會兒，說：“好像……是北區？”

橘子糖眨眨眼：“誒？等一下，之前那傢伙說的不也是——”

“對。”

溫簡言點點頭，將記憶裡的內容緩緩複述出來：

“他說‘圖書館的面積很大，我們找不到主角，所以只好挨著桌子找人，可是，還沒有等我們找到，北區的一個女孩子就忽然放下書，很快地往圖書館外跑去了’。”

這正是索索對他們說的話，甚至一字不差。

【誠信至上】直播間：

“豁！！”

“我去，連起來了。”

“所以王妮和李察在自己死的當天都去了圖書館北區找書對吧？究竟是什麼啊？”

“不知道，但我敢打賭，肯定和這個副本的秘密有關。”

“其實我之前也是準備去北區看看的，”橘子糖眨巴眨巴眼，說道，“但是，當時先看到了圖書館管理員的辦公室……就忘了。”

溫簡言：“……”

不錯，這很橘子糖。

“走吧，”溫簡言當機立斷，“我們去北區看看。”

雖說他們進來的目的是為了找門，但是，從現在已知的信息來看，圖書館的北區很有可能隱藏著十分重要的真相。

眾人點點頭，對此並沒有異議。

在確定好接下來的行動目標之後，一行人開始向著圖書館內深入。

南區很大，一排排書架從中心向著兩側延伸，整齊地排列在黑暗之中，除了僅有的狹窄一行頂燈是亮著的，其餘的其他所有位置都是黑黢黢一片，看著令人十分不安。

原本應該用來自習的長桌邊，每個位子都是空空蕩蕩的，沒有半道人影。

雖然沒什麼特別顯而易見的危險，但看久了就是會讓人心下發慌。

溫簡言移開視線，悄悄加快了腳步。

很快，原本僅僅只是單排成線的燈泡數量開始增加，書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用來自習的空曠場地，空桌空椅整齊排列，蒼白的燈光下，能看到牆壁上貼著的，已經殘缺不全的大字。

【禁止高聲喧譁】

這裡應該就是之前橘子糖所說的中間地帶了。

“那邊，”橘子糖的聲音被刻意壓低，“就是圖書館管理員的辦公室了。”

溫簡言順著橘子糖指的方向看去。

在閱覽室的一側，是一個空空蕩蕩的環形前臺，應該是用來監督學生自習的老師所坐的位置，而在前臺的後方，則連接著一個不大的辦公室，辦公室房門緊閉，裡面沒有亮燈，一片漆黑。

“所以，圖書館管理員確實存在嗎？”溫簡言用同樣低的聲音問。

“看不到，”橘子糖聳聳肩，“但存在。”

她想了想，補了一句：

“唔，有點像上一學年的保安？”

她這一說，溫簡言就立刻理解了。

在他們升入第二學年之前，保安是沒有實體的，也是無法用肉眼捕捉的，即便在升入第二學年之後，保安的形體也是半虛半實的，在黑暗中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但一旦光線照過去就會消失，只有在鏡像世界才真正存在。

“恐怖程度也跟保安類似嗎？”

溫簡言有些憂慮。

橘子糖撇撇嘴，心不甘情不願地回答，“唔……差不多吧。”

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後，溫簡言的心微微一沉。

要知道，作為一整片區域的規則維持者，行政樓保安的恐怖程度高的令人髮指，只要正面對上，就幾乎沒有什麼生還的可能，對他們來說唯一的優勢，可能就是它的行動速度並不算快了。

如果圖書館管理員的恐怖程度和保安類似，那他們接下來的行動，就一定要慎之又慎了。

“不過，”橘子糖歪了歪腦袋，補充道，“和保安不太一樣的是，這個圖書館管理員的出現條件……挺模糊的？”

溫簡言：“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們上次來探圖書館的過程中，基本上沒感受過它的存在，”橘子糖想了想，說：“當然了，擅闖辦公室的確差點被殺啦，不過，在我們從辦公室裡逃出去之後，卻也沒有被繼續追殺……總之和保安那邊的規則很不一樣。”

“……我明白了。”

溫簡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如果真的像橘子糖所描述的那樣，那麼，雖然圖書管理員的恐怖等級和保安類似，但威脅性卻要小上許多，這對他們來說多少是個安慰。

他從口袋中掏出那雙死人的眼珠，放在眼前。

很快，溫簡言把手放下來。

橘子糖：“看到什麼？”

溫簡言搖搖頭：“什麼都沒有。”

在死人眼珠的視界內，閱覽室和圖書館管理員辦公室都僅僅不過是被上了一層泛紅的濾鏡罷了，並沒有任何提示的出現。

“走吧，我們去北區。”

一行人穿過閱覽室內的空桌椅，向著北區的方向走去。

“！！！”

還沒往前走幾步，溫簡言忽然猛地收住了腳步。

他的動作把身邊的其他人都嚇了一跳：“怎麼了？”

溫簡言直勾勾地注視著前方，下意識地吞了吞唾沫，聲音有些發顫：

“喂，那是……”

他們面前的這片桌椅……並不是完全是空的。

幾道漆黑的身影零散地坐在桌前，有的面對著他們，有的背對著他們，但唯一相同的是，這些身形全部都一動不動，不發出半點聲響，像是一道剪影一樣直挺挺地坐在那裡，乍然一看，令人不由得汗毛倒豎。

“哦，這些啊。”

橘子糖漫不經心地向著溫簡言所盯著的方向掃了一眼，然後笑嘻嘻地說，“別擔心，它們不咬人的。”

其他人的反應也很平淡，就像是根本不在意這些影子一樣，反而顯得溫簡言有些太大驚小怪了。

溫簡言眨眨眼，忽然反應過來：

“等一下，這……你們上次來的時候也有嗎？”

“是啊。”橘子糖聳聳肩，“不過放心，它們沒什麼危險，是不會暴起攻擊人的。”

“不過，”

一旁的衛城皺皺眉，似乎注意到了什麼。

在緩緩環視一圈之後，他說道：“上次的數量好像沒這麼多來著。”

他們上次來的時候，閱覽室中確實坐著這樣一動不動的詭異身形，但卻只有十多道，而這一次，這些人影的數量足足翻了一倍，粗略數去，幾乎有二三十人。

這些多出來的人影都像是憑空出現似的，毫無任何徵兆。

“看樣子，在我們之後進來的人不少啊。”

橘子糖挑挑眉。

溫簡言眨眨眼：“所以，這些人是……？”

橘子糖：“對，你想的沒錯。”

她笑嘻嘻地晃了晃腦袋：“都是闖關失敗的主播。”

溫簡言：“他們是怎麼死的？”

橘子糖撇撇嘴：“不知道。”

一旁的蘇成補充道：“我們上次來待的時間很短，並沒有來得及在圖書館裡探索，在強行闖了次圖書館管理員的辦公室後，為了不節外生枝，我們就立刻離開了。”

他們上次來圖書館並沒有待太久，自然也就沒有機會弄明白其他主播的死因了。

在緩緩地環視一圈之後，溫簡言的目光忽然一頓，像是看到了什麼。

“你們在這裡等我一下。”

他撂下一句話，然後便急急邁步向前走去。

那些身影仍舊一動不動。

它們就這樣安靜地坐在桌前，像是某種沒有生命的死物。

而溫簡言的靠近似乎對現在的局面並沒有造成任何影響，整個閱覽室都維持著死一樣的寂靜，但也正因其過分平靜的表現，反而令人感到格外不安。

忽然，溫簡言猛地停下了腳步。

他抬起頭，神情凝重。

看著溫簡言那不算尋常的表現，其他人的目光也不由一凝，神經也下意識地跟著緊繃起來。

一般來說，能被溫簡言注意到的線索都不會是什麼非常尋常的東西。

所以……他這是發現了什麼？

“嗯……”

溫簡言稍稍拖長了聲音。

“怎麼？”蘇成皺起眉頭。

只見青年猶猶豫豫地看了過來，低聲問：

“那個……你們確定它們肯定不會突然跳起來的對吧？”

眾人：“……”

【誠信至上】直播間：

“……”

“啊啊啊啊！”

“哥，你還能再丟人點不？”

“這個啊，”橘子糖眯了眯雙眼，忽然微笑起來：“這我可不敢保證。”

溫簡言：“？！”

“畢竟上次我們可沒有離它們那麼近，”橘子糖的嘴角持續上揚，眼睛裡閃動著惡作劇的光：“誰知道你靠近之後究竟會發生什麼，會突然變成厲鬼活過來也說不定哦。”

溫簡言：“……”

小臉發白。

他小幅度地扭過頭，向著桌邊距離自己只有幾步之遙的人影看去，眼神閃爍，神情糾結，像是在被兩種不同的力量向著反方向拉扯著。

【誠信至上】直播間：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哈哈哈哈糖姐別嚇唬孩子了，再嚇唬孩子都要不敢往前走了。”

“啊啊啊，主播你真的，還能再丟臉一點吧？你這個樣子說出去，誰會相信你是居然還是個夢魘前十啊！”

終於還是衛城看不下去了：

“放心，只要你的舉動別太過分，應該是暫時不會有什麼太大風險的。”

作為一個能夠感應到必死威脅的靈媒，在這種情況下他算是很有發言權的。

聽了蘇成的話，溫簡言這才鬆了口氣：

“謝天謝地，那我放心多了。”

一旁的橘子糖冷哼一聲，像是對衛城打亂自己的計劃而感到十分不滿似的，氣鼓鼓地踹了他一腳。

衛城的眉頭不受控制地一跳。

很快，溫簡言在其中一張桌子前站定。

他大著膽子，小心翼翼地湊近上去。

那人影坐在桌前，脊背挺直板正，像是後背被什麼無形的力量直直撐起，但腦袋卻深深低垂著，脖子彎折成一個接近直角的弧度。

一股陰冷的、屬於死屍的氣息從它的身上散發出來，即便僅僅只是站在一旁，都令人汗毛倒豎，十分不安。

溫簡言的心臟砰砰狂跳。

他深吸一口氣，做了下心裡建設，然後才低下頭，順著屍體視線的方向向下看去。

只見，在那人影的面前，擺放著一本敞開的書本。

泛黃的紙頁邊角微微卷曲，上面寫著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但近看卻全都是不知名的字符亂碼，像是天書。

溫簡言沒敢動那本書。

他收回視線，單手撐在桌上，然後緩緩地側俯下身，歪著腦袋，向著那人低垂著的臉孔看去——

在看清那人臉孔的瞬間，他猛地退後一步，直起身來。

“怎麼？”

注意到了溫簡言突兀的動作，橘子糖問。

“我……”溫簡言定了定神，說道，“……我記得這張臉。”

什麼？

其餘幾人都是一怔。

溫簡言低下頭，看著這道直挺挺坐在桌邊的身影，眼神微微閃爍。

剛剛在遠處的時候，他就覺得這個人的身形格外熟悉，直到親眼看到對方面孔的時候，他的猜測才被真正坐實。

——那個曾在戶外實踐課上被社團成員襲擊，險些命喪墳土內的主播。

“你認識？”蘇成有些疑惑，“是誰？”

“你們應該還記得，我之前在墳地那邊獨自行動過一段時間吧？”溫簡言想了想，說，“嗯……簡單來說的話，他在那時有小小地幫過我一個忙。”

【誠信至上】直播間：

“……這個小忙是指，用人家的‘屍體’推開土層，又爬進人家袋子裡，讓人家把你揹回大巴車上嗎？”

“你讓人家幫的這個忙人家知道嗎！！你個不要臉的東西！”

“既然是他的話……”溫簡言垂下眼，掃過那具直挺挺的“屍體”，緩緩道，“那他應該還沒死。”

這位主播的天賦是偽裝死亡。

像是負鼠。

可以在遭遇必死襲擊的時候以死亡狀態阻止襲擊的持續進行，從而等待活下去的機會。

“沒死？”橘子糖歪著腦袋，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有意思。”

雲碧藍似乎想到了什麼，提議道：“如果讓他重新甦醒的話，那我們豈不是就能提前得知圖書館內危險藏在哪裡了？”

溫簡言：“或許。”

對他們來說，圖書館是個陌生的地圖。

無論是其中的危險，還是隱藏的規則，他們全都一無所知。

距離橘子糖他們上次來只不過過去了短短一天，死亡人數卻已經翻倍，由此可見其恐怖程度。

在這種情況下，讓一個“已死”的人來提供情報，或許能為他們規避很多風險。

溫簡言試探性地把手放在“屍體”的肩膀上。

手掌下的肩膀冰冷僵硬，和普通的屍體毫無區別。

他膽戰心驚地等待了兩秒——並沒有什麼事情發生。

於是，溫簡言開始試圖將阿諾從椅子上挪開。

根據他對這個主播天賦的瞭解，只要襲擊被中斷，從瀕死的危險狀態中脫離，“死亡”狀態應該就能自動解開。

但是，那具屍體卻像是被死死焊在了椅子表面上一樣，哪怕溫簡言到後面已經使出了吃奶的勁，都沒辦法把他挪開哪怕一毫米。

溫簡言氣喘吁吁地鬆開了手。

阿諾的屍體筆直坐在桌前，頭顱低垂著，脖子彎折成一個詭異的角度，看上去和幾分鐘之前毫無二致。

忽然，溫簡言好像意識到了什麼。

他緩緩垂下眼，視線落在屍體面前那本敞開的書上。

書頁上扭曲的線條密密麻麻，在蒼白的燈光下顯得十分怪異。

他頓了頓，試探性地伸出手，按在了書頁之上。

霎時間，一股熟悉的陰冷觸感從紙張表面浮起，激的溫簡言一個哆嗦。

但他沒有放手。

握著書本的邊緣的蒼白手指微微收緊，陳舊泛黃的紙張隨著他的力道捲起，露出了一點猩紅色的封皮。

溫簡言緩慢地、一點點地施力，將那本書向外扯去。

“滋……滋滋。”

頭頂的燈光有了細微的閃動，發出了刺耳的電流聲。

身邊的溫度開始緩緩下降，像是細針一樣扎著皮膚。

餘光裡，溫簡言看到，阿諾垂下的腦袋似乎稍稍地動了一下。

他猜對了！

就是書的原因！

忽然，站在不遠處的衛城像是感知到了什麼似的，他猛地扭頭，向著自己的身後看去——

半弧形的前臺後，是圖書館管理員的辦公室。

原本應該緊閉著的正門，卻不知什麼時候被打開了一道小小的縫隙，那縫隙很窄，裡面漆黑一片，沒有半點光亮，像是淵藪窺來的一瞥。

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息從中送了出來。

“停下！”

衛城的瞳孔一縮，壓低聲音喊道。

“別動那本書！”

溫簡言一驚，下意識地鬆開手。

在他鬆開手的瞬間，書本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牽扯，一下子就被拽回了遠處。

原本已經有了復甦跡象的阿諾，此刻再一次垂下了腦袋，一動不動了。

衛城的雙眼仍舊緊緊鎖定在辦公室的門上。

他的身體緊繃著，就連呼吸都忘記了，一眨不眨地看著那個方向。

隨著書本回到原位，原本敞開一條縫隙的辦公室門，再一次緩緩地合上了。

“咔噠”。

細微得不能再細微的聲音響起，那道漆黑無光的窄縫消失不見，頭頂的燈光也不再閃爍，一切都重歸平靜。

這時，衛城才終於緩緩地長出一口氣，緊繃的肩膀一點點鬆懈了下來。

雖然從溫簡言那個角度什麼都看不到，但是，根據衛城的態度，他還是猜到了什麼。

溫簡言眯起雙眼：“圖書館管理員？是麼？”

衛城點點頭：

“對……”

“這可不太妙，”蘇成的眉心緊皺著，“上次我們雖然闖入過它的辦公室，也受到過襲擊，但嚴格來說，我們並沒有達成將它激活的條件。”

而這一次，性質完全不一樣了。

他看向溫簡言：“我們接下來還有去北區，最好還是不要把時間和精力浪費在他身上。”

溫簡言清楚，蘇成說的沒錯。

原本準備救這個人，就是因為他所知道的情報對他們可能有利，而現在，對他們來說，將書移開的風險恐怕要遠大於收益了。

他有些可惜地看了眼阿諾的“屍體”，轉過身，向著自己的夥伴們走去。

在確認了圖書館管理員的辦公室內沒有更多動靜之後，一行人離開了閱覽室，向著圖書館北區走去。

很快，伴隨著頂燈的減少，【北區】的字樣出現在了不遠處。

鏽跡斑斑的鐵皮，敞開的大門，漆黑一片的通道，顯得格外不祥。

一行人進入了北區。

這裡和南區的區別不算很大，黑黢黢的書架向著遠處延伸著，書架和書架間有數量不多的桌椅。

一切都陰冷，黑暗，令人毛骨悚然。

在蘇成的帶領下，一行人偏離了頂燈能夠照亮的區域，這裡只剩下一排排書架，書架上的書本排列的整整齊齊，被籠罩在濃得化不開的黑暗之中。

有了剛才的教訓，溫簡言不敢隨意觸碰上面的書本。

當然了，就算真的把書架上的書一本本拿出來翻閱，他們恐怕也不會找到什麼有用的信息……

畢竟，在這個副本之中，所有書本上的文字都是無法被閱讀的亂碼，他們根本無法從書本的內容入手。

他想了想，再一次將那雙死人眼珠拿了出來。

伴隨著san值的緩慢下降，泛紅的視界再一次出現。

不過，這一次和上次一樣……毫無任何變化。

溫簡言皺皺眉，收起了眼珠。

他想了想，湊到蘇成邊上，小聲問：“你還記得李察最開始是從哪邊找起的嗎？”

蘇成點點頭。

這裡雖然和電影中的場景區別很大，但基本格局卻仍是沒變的。

在環視一圈之後，他向著其中一個方向指了指，道：

“這裡。”

溫簡言貼近到自上而下，認認真真地檢查起了面前的一大排架子，並且開始一層一層地檢視著，不放過任何線索。

忽然，他的動作停下了。

右下角，靠近右側的位置上，在幾本落滿灰塵的厚厚書本間，存在著一個明顯的缺口。

有本書不見了。

他緩緩後撤幾步，繞到了書架的一側，似乎開始尋找著什麼。

很快，他的視線停留在書架側邊靠上的地方。

在那裡，釘著一個小小的、鏽跡斑斑的鐵片，上面的文字已經變得模糊不全，但卻仍然能夠勉強分辨出上面的文字。

【校史】

溫簡言一怔，心臟忽然飄飄悠悠地懸了起來。

他打開手電筒，再次向著那缺掉一本書的書架處找去。

下方，在一個極其不顯眼的地方，釘著一個很小的，幾乎已經完全被髒汙覆蓋，不仔細找根本無法找到的小小標籤。

上面是一行數字：

【198■-199■】

正在溫簡言望著那行數字出神時，忽然，耳邊傳來一道陰冷恐怖的聲音。

“同學，請借書。”

什——？

溫簡言一驚，下意識抬起頭。

放眼望去，沒看到任何一道除他們以外的身影。

“滋……滋滋……”

頭頂的燈光似乎變得更暗了。

“你已進入圖書館超過十分鐘，必須借閱書本。”

雖然沒有看到任何人影，但溫簡言卻仍舊立刻意識到了是誰在說話——

是那位圖書館管理員！

在某種無形力量的拉拽下，溫簡言的視線被迫再一次停留在了書架上。

而在此刻，那原本模糊的、被塵土覆蓋的書脊上，居然出現了可供閱讀的文字。

那是一個個名字。

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溫簡言】

三個字豎排刻在書脊上，鮮紅猶如傷口，好像下一秒就要淌下血來。

在看到自己名字的瞬間，溫簡言就驚悚地發現，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向著那本寫著他名字的書本緩緩伸去。

耳邊，再一次響起了那個陰冷的、沒有感情的聲音，用完全相同的語調重複道：

“同學，請借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