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8.出逃......
逃出去？
聞言,衛城幾人都吃了一驚。
整整是一個周目裡，這種事情他們還是第一次聽說！
“……”
幾人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眼神。
以他們作為資深主播的經驗，十分輕易地就嗅到了這種事件背後的的特殊含義。
“們？”橘子糖眨眨眼,敏銳捕捉到了對方話中的關鍵詞,“所以,你準備帶其他孤兒一起逃出去？”
“全部嗎？”趙燃倒吸一口涼氣。
“當然不是。”
小溫簡言撐著下巴，抬眸向他望了一眼,像是聽到了什麼愚蠢的言論。
“我又不傻。”
帶著那麼多孤兒一起出逃，要不了一分鐘就會被立刻發現。
“更何況，也不是所有人都值得被救。”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小孩的表情很平靜,眼神清醒，漠然冰冷猶如沒有波紋的湖。
即便年紀不大,但在這一瞬間,橘子糖和喂衛城卻似乎從他身上看到了未來匹諾曹的幻影。
的確,他是夢魘主播中少有的心軟。
但卻從不會在不值得的人身上浪費時間，更不會無差別地對每個人施以援手——理智而不濫施同情,強大卻保有底線。
正因如此，他才會吸引那麼多人的跟隨、得到那麼多人無條件的信任。
畢竟，在黑暗中,人總是下意識追逐光源。
“所以,你加入嗎？”小溫簡言的聲音將眾人從了愣神中喚醒。
“當然！”橘子糖回過神來，不假思索地同意了。
“那他們？”小溫簡言抬了抬下巴，目光落在衛城和趙燃兩人身上。
“一樣。”
橘子糖聳聳肩，補充道。
“他們值得信任，我可以擔保。”
小溫簡言定定看了橘子糖一眼,從箱子上跳了下來。
落地的瞬間似乎牽扯到了傷處，令他的表情扭曲了一下。
“我們很少信任外來者，但我願意破個例……希望你們不會辜負我的期待。”
“……不過，相信我，萬一你們中真的有人告了密，我也能想辦法脫身，但你們就不會有那麼幸運了。”小溫簡言定定注視著他們，輕聲說——他是認真的。
橘子糖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然後點了點頭：
“我不懷疑。”以她對溫簡言的瞭解——無論是大的那個，還是小的這個——他都有這樣的能力。
否則的話，也不會在這十幾個周目裡，換著花樣地坑他們那麼多次了。
“好了，來說說你的計劃吧。”橘子糖說，“你們準備怎麼逃出去？”
“我知道一些小路。”
小溫簡言聳聳肩，“這個不用擔心。”
在將橘子糖和衛城從姆媽追擊中救下來的那次，他們已經證明了他對這棟建築物的有多麼瞭解……那些狹窄通道、通風管口，也不知道他們究竟用了多長時間、花費了多少心力，才能在姆媽無時無刻的監視下，找到這麼多條蜿蜒曲折、四通八達的小路。
“時間呢？”
“今天下午會有人來參觀——除了姆媽之外，這件事沒人知道。”
小溫簡言抬起眼，說。
他的眸底閃著一點明亮的光。
“她們對這個看得很重，做了很多準備……所以，在那段時間裡，會有一段空前的守衛空隙。”
“我們離五點差五分的時候動身，這是最安全的時間點。”
“……”
聽到這個時間點，幾人都不由得呼吸一頓，心臟下意識地停跳半拍。
每一次，他們的周目都會在這一天下午的五點結束。
五點一到，周目結束，流程重啟，沒有一次是例外。
想到這裡，他們的心激烈地跳了起來。
“時間可以再稍微提前一點嗎？”橘子糖想了想，開口問道，“比如……四點半。”
“……什麼？”
小溫簡言一怔，似乎沒想到對方會提出這樣的建議。
“為什麼？”
“怎麼，不可以嗎？”橘子糖問。
“呃，倒也不是不行，”小溫簡言皺起眉頭，露出困惑的神情：“只是……四點半還太早了，有幾個位置上的姆媽還不會走遠，如果五點行動的話，會更保險……”
“哪幾個位置？”橘子糖勾勾手指，“畫下來，告訴我。”
“你要做什麼？”
小溫簡言看起來更困惑了。
“當然是幫你引開她們了。”
趙燃眨眨眼，輕笑一聲，言語間有種毋庸置疑的強大自信。
“放心，不會有問題。”
衛城扶了扶鼻樑上的歪眼鏡，補充道：“就當是我們向你證明我們值得信任的投名狀吧。”很快，橘子糖他們和小溫簡言達成了一致。
只要他們能在四點左右將那幾個位置上的姆媽提前引開，他就同意將計劃提前半個小時。
198號將他們帶回了他們工作的地方，然後便像來時那樣悄無聲息地溜走了。
他們藏起的打掃工具還一動未動地待在原處，顯然這段時間並沒有人來檢查過，但是，當他們剛剛拿起笤帚拖把，姆媽沉重的腳步聲就從走廊盡頭響起。
不得不說，溫簡言他們對姆媽的值班週期的瞭解程度很深，深到令人吃驚的地步。
“喂，你們怎麼想？”
趙燃一邊慢慢掃著地，一邊壓低聲音道。
“和你差不多。”衛城用同樣輕的聲音回答道，“我們每週目都從今天下午五點結束，恐怕就是因為匹諾曹他們選擇了這個時間出逃。”
時間提前半小時，是為了以防萬一。
如果周目結束和匹諾曹的出逃計劃無關，那麼他們也能提前參與，獲得更多信息。
如果有關……
那麼，他們很有可能找到了讓時間延續下去，完成【生存七天】主線任務的真正突破口。
“不過……現在有個問題。”
衛城拄著和自己幾乎同高的笤帚，表情少有的凝重，
“既然這個副本所發生的事，在過去已經發生過一次的話，那麼……接下來發生了什麼？匹諾曹逃出去了嗎？”
“那肯定是成功了啊，”趙燃想也不想，直接說道，“拜託，這可是匹諾曹誒，他要是沒逃出去，那不早就變成柴薪了嗎？”
這個孤兒院的規則核心，是一個熊熊運轉的焚屍爐，沒有任何小孩能在這裡活著長大。
可匹諾曹直到現在都好好活著呢。
“可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衛城慢慢說道，“那小時候的他為什麼又會留存在這個副本里呢？”
副本中的NPC基本上都是在副本成型時死於這裡的人——無論是加害者，還是受害者，他們都永遠無法離開這個地方。
可匹諾曹從哪看都不符合這一規律。
“……”
幾人對視一眼，一時無言。
兩種可能性幾乎等同。
在邏輯上也似乎都說得通。
“……”
橘子糖摸了摸毫無動靜的手機，忍不住咒罵了兩聲：
“靠，他們那邊怎麼偏偏我們最需要他們的時候這麼安靜，別說電話，連短信都沒有一個！”
背後，姆媽沉重的腳步聲已經來到近前。
幾人立刻噤聲。
待腳步聲遠離之後，衛城才說道：
“沒辦法，時間流速不一樣，我們這邊雖然已經過去了一天，那邊說不定連五分鐘都沒到呢。”
而在沒有“看到”什麼死亡威脅可能性之前，白雪也不會主動聯繫他們。
明明答案就在電話線的另外一端，但他們抓心撓肝都摸不到半點。
“不管了，無論發生了什麼，跟著時間線走下去總會知道的。”
橘子糖心煩意亂地抓了抓腦袋，扭頭看向趙燃：
“匹諾曹給出的崗哨位置在哪？”
“我看看……”趙燃從口袋裡掏出小溫簡言畫的地圖，仔細辨認著手裡紙條上歪歪扭扭的簡筆畫，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唔，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個位置應該是個死角吧？”
“哦？”橘子糖眯起雙眼，意味深長，“是嗎？”
身後兩人對視一眼，心領神會地跟了上去。
“太好了，”趙燃活動著肩膀，嘴裡抱怨道，“規規矩矩了這麼多個周目，我真的都要生鏽了。”
“沒辦法，在找到結束輪迴的方式前，開戰對我們沒有好處，”衛城跟著他身後，搖搖頭，“孤兒院內的人員太密集了，稍有不慎就是全院敵對。”
“那這次呢？你怎麼不提反對意見。”趙燃斜著眼睛覷他。
衛城嘆口氣：“因為就連我這樣的溫和派，都實在膩了天天打掃衛生的日子。”
畢竟，能跟著橘子糖一起下副本的主播。
能是什麼愛好和平的善類？
小女孩蹦蹦跳跳走在前方，嘴裡哼著不成曲調的歌謠，臉上帶著微笑，眼底是掩不住的殘忍意味。
對他們來說……
比起想方設法引開，還是直接殺掉更安全。
更何況，這周目也實在是令她討厭的厲害。
是時候發洩發洩了。
*
時間來到了四點二十。
橘子糖三人熟練地溜出了姆媽的監視範圍內，來到了和小溫簡言一開始約定的匯合的地點。
小溫簡言已經在這裡等他們了。
除了他以外，還有另外幾個孤兒。
橘子糖辨認出了之前和他們見過面的157和198號，剩下的其他幾個也多多少少有點面熟——在之前的幾個副本里，一直都是他們幾個跟著小溫簡言一起行動，打交道……或者說被坑騙多了，自然印象也就深刻了。
“剛剛198號告訴我們那邊的姆媽已經不在原本的崗位了，”小溫簡言眨眨眼，露出一個有些驚異的表情，“沒想到，你們居然真的做到了……”
橘子糖將還未清理乾淨鮮血的手背在身後，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
“當然啦，都說你們可以放心的！”
“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們確實可以把時間提前一點了，”小溫簡言點點頭，信心十足地說道，“早一點離開的話，成功率也能更高一點——我就知道，帶上你們準沒錯！”
隆隆！
地面之下，毫無預兆地響起了深沉強烈的震動。
灰塵從頭頂撲簌簌落下，但是，除了橘子糖三人以外，其他的小孩像是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一異況，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我們走。”小溫簡言悄聲說。
他身上的傷還沒有好，走起路來一瘸一拐，但這並不能影響他的輕盈和迅速，小小的身形一眨眼就融入了黑暗之中。
就像先前說的一樣，在他所選擇的這條路上，幾乎沒有任何姆媽的蹤跡——這條路徑清晰而安全，即便是對於橘子糖這樣級別的主播來說，也找不到半點錯處。
雖然中間有數道門攔路，但這對於小溫簡言來說不成問題。
就這樣，他們在孤兒院的迷宮中前進，像是潛藏在黑暗管道中的小小老鼠，在無人注視的角落窸窣穿行。
很快，他們就來到了正門大廳。
這裡是不允許任何孤兒進入的禁區，就連橘子糖他們也只在他們清理副本的那次來到過這裡。
此時此刻，大廳裡空無一人，地板乾淨至極，光可鑑人，巨大的螺旋樓梯安靜地向上延伸。
髒兮兮、瘦巴巴的小孩走在這裡，就像是身處另外一個世界一樣格格不入。
看著眼前的陌生景象，孤兒們看著都有些瑟縮。
“放心，守在這裡的姆媽全去迎接那些參觀的人了，她們聊天的時候我偷聽到的。”小溫簡言悄悄說，“所以別擔心，不會有人來的。”
一個孤兒問道：“參觀？就像聖誕節一樣？”
“我覺得應該是。”
小溫簡言想了想，故作成熟地點點頭。
“不過，如果要我來猜的話，這次來的人或許地位更高一點吧，畢竟以前她們可沒這麼緊張過。”
小孩們低垂下腦袋，顯得有些沮喪，“那、那這次豈不是有糖要發……”
“那又怎樣！”小溫簡言表情嚴肅，正色道，“只是這次吃不到而已，等我們逃出去了，那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好！我們相信老大！”小孩的情緒就是這樣，一會兒就能從低落變成高興。
一個孤兒咬著手指，渴望地看著小溫簡言：
“所以老大，糖真的很好吃嗎？”
“那是當然了，”小溫簡言偷偷靠近大門，小聲道，“等我們出去了，別說糖了，還有……還有……”
他頓了頓，似乎卡了下殼——畢竟，一個從小生活在這裡的孩子，所瞭解的食物數量十分有限。
小溫簡言掏出鐵絲，斬釘截鐵：
“總之就是會有很多好吃的、而且還能吃飽肚子，相信我啦！”
在小孩們交頭接耳的時候，橘子糖三人也在警戒。
作為成年人、且是有豐富副本經驗的成年人，他們對危險的感知和應對能力都遠超隊伍中的其他人——即便其中有一名是小時候的匹諾曹也一樣。
衛城收回視線，搖搖頭，示意沒有危險。
但正在這時，趙燃卻似乎看到了什麼，他扯了下橘子糖的袖子，壓低聲音道：“隊長，你看！”
順著趙燃手指的方向，橘子糖看了過去。
在牆壁之上，留有一道巨大的漆黑裂痕。
“……！”
橘子糖呼吸一頓。
她當然記得這道裂痕——因為她就是這一裂痕的製造者。
這是他們在血洗孤兒院的那次留下的。
可是，他們在孤兒院內部留下來的其他痕跡全都隨著周目刷新而消失了，但這道縫隙……為什麼還在？
“好消息，”衛城低聲道，“這說明周目刷新只侷限於這堵牆之內。”
既然如此的，只要離開這棟大樓，時間就會自然流逝。
轟隆隆！！
地面再次震顫起來，這一次地震的幅度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更大，像是天崩地裂，整個世界都在被某種莫名的力量擠壓，橘子糖他們猝不及防，幾乎險些摔倒。
而就在他們站穩身體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了小孩壓低的聲音：
“喂，你們還在等什麼？門開啦！”
小溫簡言站在門邊，向這邊招手，而在他的身後，是已經敞開一條縫隙的大門。
在他們觀察四周的時候，他已經將大門撬開，並且讓其他人先行離開了。
來不及多想，橘子糖等人向著溫簡言的方向快步跑去。
大門打開一道窄窄的縫隙，瘦小的孤兒像幽靈似得從中滑出去，在橘子糖身後牢牢關閉。
門外，天空是投不進一絲光芒的漆黑顏色，放眼望去，是一片看不到盡頭的荒蕪景象。
孤兒們玩命向外跑去，橘子糖他們緊跟在後。
他們四下環視著，時刻警惕著可能出現的追兵——但卻並沒有出現。
就這樣，像是一群小鳥逃出囚籠，小孩們成功地離開了將他們敲骨吸髓、利用殆盡的可怕建築。
跑在最前面的孤兒放慢了腳步，因體力透支而氣喘吁吁：
“我、我們逃出來了……”
“是的……！我們真的逃出來了！”
一個瘦猴似得小孩抬起頭，雙眼亮晶晶地望向左邊：“哇，你們看，這是什麼？”
“不知道，但它好高！”
小孩們嘰嘰喳喳，因看到陌生事物而顯得十分興奮。
“……”
橘子糖幾人沉默對視一眼，什麼話都沒有說。
在這群小孩眼裡，他們看到的或許是陌生的都市，但是……
在他們的眼裡，小孩手指的地方不過是一片黑暗的虛空。
這裡四面八方空無一物，唯有身後的孤兒院是真實存在的。
殘忍的事實擺在了眼前。
他們是隻存在於這個副本中的NPC。
他們永遠也無法離開這座孤兒院。
橘子糖緩緩深吸一口氣，扭頭看向小溫簡言的方向。
奇怪的是，他看起來不像其他人那樣興奮，反而顯得……茫然？
小小的身體站在黑暗中，雙眼呆呆注視著虛空，就像是……
也和他們一樣，只能看到無窮黑暗。
橘子糖不由一愣。
她邁開步伐，準備去問個明白。
但是，還沒等她動作，下一秒，四周的黑暗翻攪起來，像是一鍋被煮沸的粥。
下一秒，黑暗中浮現出了一張張空白的臉，像是一張張白色的面具，而在面具之下，一具具龐大的身體漸漸浮現出來。
糟糕！！
是姆媽！！！
三人都是一驚。
它們沒有從孤兒院中追出來，而是直接在黑暗中出現的！！
這次，所有的孤兒都看到了它們。一張張小臉上浮現出恐懼的神情：“姆……姆媽……”
“小賤貨！”
一張張沒有五官的白色臉孔逼近，發出惡毒的咒罵。
“居然敢逃跑！”
黑色的龐大身軀逐漸凝實，一點點逼近，詛咒般的聲音在四周迴盪。
“你們死定了！！”
“死定了！！”
小孩們哆嗦著湊近，臉孔慘白，瞳孔擴散。
忽然，包圍圈毫無預兆地停住了。
“所以，”背後，突然傳來一道陌生的、自橘子糖進入這個副本以來從未響起過的聲音，“帶頭逃跑的是哪一個？”
“哎呀，先生！您怎麼出來了！”
沒有臉的姆媽們發出諂媚的聲音。
橘子糖扭頭，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在見到發聲者的瞬間，她的瞳孔驟然一縮。
一道僅能辨認出是人類形狀的影子向著這個方向走來。
和那些只是沒有五官的姆媽們不同，他全身上下都是黑色，從身體，到臉孔，全都被凌亂的黑色線條覆蓋，像是空氣中被摳下來的黑暗空洞。
“！！”
橘子糖感到自己渾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
那是一種源於本能的強烈預感——這玩意兒不是人類。
而是另外一種更可怕、更無法形容的存在。
不遠處，姆媽們諂媚的聲音仍在迴盪。
“您剛到就遇到了這種事情，真是我們管理不善，這件事您不需要插手，讓我們來就好了——”
“是啊是啊，快回去吧，雲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