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沃 作品

630.“見面,再說。”......

第六百三十章

他們現在所在的是三號車廂,而售票員是從二號車廂的方向走來的。

“噠、噠、噠。”

沉悶的、均勻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即便隔著一整節車廂,和半掩著的車廂門,但卻仍然有種非同一般的詭異穿透力,令人的心臟都跟著緊縮。

但很快,腳步聲停了下來。

眾人一怔,下意識對視一眼。

“應該是為前一個車廂內的乘客檢票,”陳默很快得出結論,“我們還有時間。”

“如果沒錢會怎樣?”聞雅開口問,“會受到什麼級別的襲擊?”

安辛神情凝重,搖搖頭:“……你不會想知道的。”

他和溫簡言一樣是昌盛大廈副本的親歷者,自然清楚這個副本遠超其評級的可怕程度。

它像是由精密規則咬合而成的機器,不容絲毫謬誤,也沒有任何可溝通、可轉圜的餘地,任何的不守序行為都會帶來無法預知的恐怖後果。

即便已經離開那座大廈很久了,但現在回想起來在那裡的遭遇,安辛都仍會感到脊背生寒。

溫簡言:“事實上,如果只是襲擊倒還好。”

聞言,眾人一怔,意外地扭頭看向他。

溫簡言站在列車座位之間的走廊上,雙眼緊盯著腳步聲傳來的方向,臉上的神情是少見的緊張。

“既然這列車真的和昌盛大廈出自同源,那麼,這些“鬼”的特徵必定是共通的,它們無法交流,沒有形體,更無意識,只有純粹無差別的惡意。”

他緩緩說,

“昌盛大廈的規則雖然嚴苛而可怕,但是,那些規則存在的目的,卻是為了保護身處其中的人類……因為只有遵守規則,才可能在和它們打交道的過程中求得一線生機。”

“所以,最糟糕的情況,並不是遇到襲擊。”

溫簡言深吸一口氣,扭頭看向眾人,緩緩道:“……而是列車不再為我們提供庇護。”

聞言,眾人俱是瞳孔一縮,齊齊打了個寒顫。

要知道,他們現在身處一輛正在行駛、且滿載厲鬼的列車之上——並且有半數成員處於過度消耗、難以作戰的狀態。

倘若列車不再為他們提供庇護,那麼……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這個問題的答案令人不敢細想。

“那我們接下來怎麼才能搞到錢?”

陳默眉頭緊蹙。

無論後果有多恐怖,但沒有錢就是沒有錢,他們也沒辦法憑空變幾張冥幣出來。

溫簡言:“當然是誰手裡有錢就從誰手裡搞。”

“首先,售票員手裡肯定有錢,”他陷入沉思,緩緩道,“但是,冥幣本身在列車規則保護的範圍內,所以,如果直接搶錢的話,很容易被看作是和整輛列車作對。”

要知道,之前在昌盛大廈,無論來到店鋪裡的厲鬼有多恐怖,都仍得遵守規則付錢……連它們都無法做到和整個規則系統抗衡,溫簡言不覺得他們能夠成功。

溫簡言:“那麼,留給我們的就只剩下一條路了,那就是……”

安辛突然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他扭頭看向溫簡言,臉上的神情近乎驚恐:“等等,你該不會是想——”

在安辛震驚的注視之下,溫簡言半點沒停,說道:

“——從乘客手裡搞錢。”

眾人:“……”

猜到了。但寧可自己沒猜到。

溫簡言繼續說道:“簡單來說,我們可以代替售票員,去乘客手裡收錢。”

“……哥們兒,你知道嗎?”陳澄抱臂靠著車座,上上下下看著他,指了指太陽穴,緩緩說道,“你有時候是真的需要一點專業治療。”

的確,夢魘裡瘋子不算少。

但在這種極端情況還敢幹這種瘋事的,還真的不多見。

溫簡言露出一個假笑:“沒問題,你心理醫生電話多少?”

陳澄被噎了下。

“好了,”聞雅無奈地嘆口氣,“我們也多少習慣了。”

眾人跟著點頭。

事實上,和溫簡言下副本這麼多次,他給出的建議很少有不危險不瘋狂的,但每一次他都會證明,自己所找到的是無數死局中唯一的生路。

他們現在相信的已經不只是溫簡言的決斷,更是他本人了。

“所以,我們接下來具體該怎麼做?”聞雅若有所思,抬眼看向溫簡言,“你已經有想法了,對不對?”

溫簡言笑了笑,扭頭看向安辛:

“還記得我們在昌盛大廈裡,是如何扮演店員的嗎?”

要知道,在昌盛大廈副本之中,他們所扮演的就是類似的從“顧客”手中收錢的角色,那麼,理論上來說……他在這輛列車上應該仍然能這麼做。

安辛:“當然。”

他們攜帶著銅油燈進入店鋪,由屍油點燃所發出的燈光吸引顧客進入,然後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切就都自然而生,水到渠成——

“……油燈?”

安辛一怔,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看向溫簡言。

“沒錯。”溫簡言眨眨眼。

“別忘了,在這輛列車上,無論是銅燈還是燈油,都是現成的。”

*

二號車廂內,在短暫的停頓過後,陰冷的腳步再次響起,繼續向著這個方向走來。

時間緊迫,所有人都立刻開始了行動。

一節車廂內只有一盞燈,如果拆掉,整節車廂就會立刻陷入危險的黑暗之中,所以,車廂內的油燈是絕不能拆除的。

所以,能供使用的,就只剩下了車廂和車廂連接處的油燈。

而根據昌盛大廈的經驗,在顧客上門的瞬間,燈油會產生十分猛烈的消耗,而和昌盛大廈不同的事,這一次不再是顧客單個上門,而是由一人獨自前往乘客數目不祥的車廂對乘車費進行收取……

所以,只用一盞燈的燈油怕是遠遠不夠的。

保險起見,他們決定拆兩盞燈。

由陳默、聞雅和瑪琪負責拆除二號和三號車廂間的銅燈。

而溫簡言則是跟著安辛和孔衛,來到了三號和四號車廂的連接處。

瑪琪負責警戒。

雖然她的天賦消耗不低,但是,作為靈媒,對於即刻出現、來勢兇猛的恐怖威脅,她的感知仍比常人更敏銳,所以,由她來監視售票員的行為是最合適的。

而在她警戒的過程中,剩下的人則分工合作,開始用最快速度拆除連接處懸掛著的銅燈。

溫簡言站在四號車廂的門口,將門謹慎地推開一條縫隙。

車廂內充斥著猶如實質般的黑暗,像是一堵密不透風的牆,壓得人透不過氣,而在這一片漆黑之中,過道中間卻亮著一點陰森的光。

那是這間車廂中本就亮著的那盞油燈。

黑暗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壓制著油燈所發出的光亮,那點本就不夠明亮的光被黑暗擠壓到了極致,像是一個印燒在視網膜上的小小圓點。

藉著那個小圓點所散發出的微光,溫簡言仍能看清……這間車廂內的座椅,是刺眼的血紅色。

猶如粘稠的、尚未乾涸的血液。

“……”

溫簡言的心微微一沉,顯然,四號車廂和二號車廂一樣,乘客都是鬼而非人。

這也就意味著,他們不能為了逃避檢票,貿然離開安全三號車廂,進入到坐滿鬼乘客的四號車廂——這樣反而得不償失。

這次的行動必須一次成功。

“燈拆好了。”

背後傳來安辛刻意壓低的聲音。

與此同時,陳默和聞雅那邊也完成了工作,他們帶著燈油快步走來:“我們這邊也是。”

溫簡言:“給我,我來。”

在他靈巧的組裝下,很快,一盞簡易的油燈完成了。

“我們的時間不多,”溫簡言的語速很快,“你們留在車廂裡,由我去當這個售票員。”

聞雅一怔:“可……”

溫簡言搖搖頭:“就這麼決定了。”

所有人中,只有他和安辛經歷過昌盛大廈副本,對裡面的規則最為熟悉。

而且……在其他人都處於幾乎彈盡糧絕的狀態中時,沒有太大戰鬥力的溫簡言反而成為了他們中間情況最好,消耗最低的人。

正因如此,沒人比他更適合做這件事了。

溫簡言抬起眼,向著二號車廂的方向看去。

隔著半掩的車廂門,他聽到拖沓而呆板的腳步聲從中傳來。

那腳步聲離他們已經很近了。

顯然,前面車廂的檢票環節馬上就要結束了。

下一個就要輪到他們車廂了。

“都坐在三號車廂的最末尾,這樣距離售票員最遠,也能拖延更長的時間。如果實在不得不付錢的時候我還沒趕回來,就給我發消息,到那時,無論我獲得了多少冥幣,都會立刻用最快速度趕回來——所以切記,時機一定要把握準確。”

溫簡言站起身,拎起油燈,

“我去去就回。”

留下這句話之後,溫簡言大步走向四號車廂。

他將燈油點燃。

灰白色的屍油散發出腐敗的甜香,一簇火焰搖搖晃晃地亮了起來,驅散了連接處的黑暗。

四號車廂的門半掩著,裡面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溫簡言聽到自己心臟狂跳,他深吸一口氣,抬起手,緩緩將四號車廂的門推開,然後毅然決然地邁步走了進去。

“嗤!!”

在邁入黑暗的瞬間,手中油燈的燈芯突然猛地竄起半寸,嗤嗤地劇烈燃燒起來,但是,本該陡然大亮的光線卻被周圍無盡的黑暗吞噬,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訴他一個信息:

這間車廂內的“鬼”數量驚人,不止一隻。

溫簡言寒毛直豎,拿著燈的掌心之中滲出冷汗。

曾在昌盛大廈感受過的恐懼再一次襲來,令他的神經緊繃到了極限。

但他還是迎著頭皮,強迫自己邁開腳步,向著黑暗深處走去。

燈芯搖曳著,掙扎著發出微弱的燈光,勉強照亮他面前的過道,以及過道兩邊血紅色的座椅。

座位上空空蕩蕩,沒有半個人影,在昏暗油燈的照耀下,顯得陰森詭異。

溫簡言挪動步子,用穩定的速度向前。

忽然,就在他行至一處座位前時,空氣中有什麼東西發生了變化——

溫簡言的額頭冷汗直冒,他轉動眼珠,向著自己右前方的位置望去。

明明距離他只有一步之遙,但是,血紅座位之上的空間卻被籠罩在一片無法穿透的暗影中。

什麼都看不到,但他就是知道……

這個座位不是空的。

燈芯被黑暗中的某種東西催化,猛地暴漲膨脹!但是,無論它燒的有多旺,多努力,都無法驅散周圍的黑暗,反而被壓的越來越小,越來越暗……

陰冷的黑暗兜頭罩下,死死壓住胸腔,令溫簡言幾乎無法呼吸。

忽然,胸口前散發出一點奇異的融融暖意,那暖意順著皮膚擴散,眨眼間就傳遍四肢百骸。

溫簡言不由得一怔。

被凍結的手指關節恢復了行動能力,他抬起手,下意識地按了按自己鎖骨下的位置。

金色的寶石乖巧地墜在頸下,安靜地挨在他的胸口。

像是有什麼在耳邊悄悄低語……

你不孤獨。

恐懼散去,心一點點地沉靜下來。

與此同時,四周的壓力漸漸散去,油燈的燈芯不再像剛才一樣爆裂燃燒,失去了壓制,昏暗的油燈光重新一點點地鋪開。

在逐漸擴散的燈光之下,溫簡言看到,一張熟悉的陰冷冥幣出現在了座位前的桌子上。

天地銀行四個字下面,灰白色的死人頭無聲注視著他。

第一張冥幣到手。

*

“吱呀——”

伴隨著乾癟刺耳的門軸轉動聲,三號車廂的門被從外部推開,一道手持油燈的人影緩緩走了進來。

藉著油燈微光,眾人看清了“售票員”的長相。

粗糙的慘白臉孔,高高揚起的血紅微笑,空洞無睛的黑色眼珠。

那是一隻紙人。“……”

所有人的心臟都跟著緊了緊。

這列車本身並非副本,自然也不屬於夢魘的干預範圍,所以,和昌盛大廈不同,這列車上的售票員並未被主播取代,而是仍然保持著最原始的模樣——紙人。

伴隨著僵硬呆板的腳步聲,頭頂的燈光逐漸昏暗,售票員走的越近,光線也越來越暗。

“媽的,”安辛低聲罵道,“看樣子這售票員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根據在昌盛大廈中的經驗,油燈的光線只有在厲鬼的面前才會被壓制。

這輛列車上,不僅僅乘客是鬼,看來售票員也同樣。

這倒是符合邏輯……

畢竟,能負責整個規則運轉、並且承受厲鬼襲擊的東西,也只能是類似的存在。

否則的話,昌盛大廈第五層,也就不需要那個恐怖的紅衣女人坐鎮了。

售票員手持油燈,面帶微笑,一步步走近。

等到售票員走到車廂中段時,整個車廂中只剩下了對方手中油燈所發出的光亮,其他地方都黑如永夜。

在一片漆黑中,他們聽到自己急促的心跳,以及同伴們同樣紊亂的呼吸聲。

還剩五排。

售票員走動的速度不算快,但也絕對不慢,像是程序一樣均勻穩定,正因如此,才壓迫感十足。

還剩四排。

“現在發消息嗎?”瑪琪的嗓音哆嗦,臉色蒼白到了極致。

“——再等等。”

聞雅的聲音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

陳澄一聲不發,被血染紅的手指垂在身側,微微抽搐著,似乎在遏制著某種衝動。

還剩三排。

“現在?”黃毛的聲音發抖。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著走近過來的售票員,身體和神經一同緊繃。

陳默的聲音壓在喉嚨深處,幾乎像是一聲低吼。

“再等等!”

最後兩排。

“現在!”陳默當機立斷。

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早已編輯好的信息點擊發送。

空氣的密度被壓縮到極致,陰冷恐怖的威脅在逼近。

紙人的臉隨著腳步移動而一點點放大,他們已經能清晰地看到它面孔上紙張粗糙的質地,以及嘴角上揚的詭異弧度。

“噠、噠……”

“噠。”

售票員停下腳步。

它的臉孔轉動,向著坐在最前方的聞雅看去,臉上的笑容僵硬陰森,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聞雅直挺挺坐在座位上,額頭上滲出冷汗。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售票員緩緩轉過頭,似乎準備繼續前進,無形的陰冷感從腳下緩緩升起。

聞雅心臟沉了下去。

然而就在這時,她垂在身側的掌心之中被塞進來了什麼東西。

皺皺巴巴。

像是一張紙。

“等等!!”聞雅立刻開口,在過大的壓力之下她的聲音有些失真。

在售票員離開之前,她終於拿出了紙幣。

售票員停下腳步,轉過腦袋,空洞的雙眼注視著她。

短短几秒,卻漫長得彷彿一個世紀。

聞雅額頭滲出冷汗。

終於,售票員動了,它緩緩俯下身,伸手拿起冥幣。

緊接著,它從身上掛著的歪斜小包中掏出一張泛黃陳舊的車票,遞給了聞雅。

售票員向後走去,一張張地收取冥幣,遞出車票。

終於,伴隨著“嘎吱”一聲響,身後車廂的門打開又關閉,腳步聲漸漸遠去,進入到下一個車廂裡去了。

售票員離開,所有人的精神都才鬆弛了下來。

“謝天謝地……”

黃毛癱在椅子上,整個人脫力了似得,“總算是過了這一關……”

直到這時,聞雅肩膀上的重壓才終於漸漸放下,她手中緊緊攥著車票,緩慢地長吐出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的後背不知何時已經溼淋淋一片,全都是汗。

她低下頭,向著手中的車票看去。

這是一張表面泛黃,樣式十分陳舊的票據,上面的絕大多數文字都已經褪色,只能勉強辨認出幾個小字:

【終點站:昌盛大廈】

聞雅扭過頭,尋找其他人的身影:“你們都拿到票了嗎?”

眾人紛紛點頭。

看樣子,溫簡言的確在最後期限之前收夠了冥幣的錢數。

但是,還沒等聞雅鬆口氣,目光忽然落在了溫簡言的身上——他手裡還拎著簡易油燈,似乎因為趕路太急而氣喘吁吁,臉色顯得有些蒼白——

他剛剛沒有點頭。

一股不祥的預感襲來。

“等一等,”聞雅站起身來,緊盯著溫簡言,“你自己的票拿到了吧?”

溫簡言扶著車廂門,喘勻了口氣,無奈地站直身子,在眾人緊張的注視之下,緩緩地搖搖頭:

“……沒有。”

陳默瞳孔一縮。

他嘴唇動了動,擠出壓抑的兩個字:“……抱歉。”

“不不,”溫簡言搖搖頭,無奈解釋道,“和你們發消息的時間點無關——在收到你們消息之前,我就已經踏上回程的路了。”

不然他也不會趕回來的這麼迅速。

“——四號車廂裡只有七名乘客。”

他將四號車廂從頭走到了尾,那間車廂內只有七名乘客是不爭的事實。

而根據規律,雙數號的車廂是為鬼乘客準備的,也就是說,溫簡言如果想要找到第八張冥幣,就必須要進入到下下個車廂才行——如果這麼做,他就百分百趕不回來了,到那時,所有人都得死。

所以,在權衡利弊之下,溫簡言才最終決定帶著這七張冥幣返回。

“我的運氣向來不好。”溫簡言嘆口氣,“習慣了。”

“不過,這也不是沒有好消息,畢竟單人行動實在是太恐怖了……我又怕黑,”都到這個時候,他居然還有閒心開玩笑,“現在終於輪到你們來保護我了。”

但其他人卻沒他那麼輕鬆。

“現在去六號車廂找一張冥幣出來還來得及嗎?”陳澄眉頭緊皺。

“怕是不行。”

安辛搖頭。

既然這列車和昌盛大廈出於同源,那規則恐怕也同樣嚴苛——錯誤就是錯誤,無法挽回。

“壓制活人氣息,讓他無法被找到呢?”陳默提議。

畢竟,他們這裡其實是有八個人的,只不過,祁潛現在還處於“死亡”狀態,以紙人的形態待在陳澄口袋裡——正因如此,他即便不需要車票也不會受到攻擊。

“理論上可以,”聞雅的臉色很是難看,“但我們的道具無法取用,隊伍中也沒有相關的天賦可以施展。”

他們現在並不在副本之內。

直播間無法開啟,所有的道具也都跟著無法取用。

不能恢復,不能偽死。

“媽的!!”安辛一拳砸在椅背上,惡狠狠咒罵一句。

“那我們現在能做的,就只能想盡辦法維持油燈不滅了。”

根據昌盛大廈的規則,油燈會保護身處燈光內的人不被襲擊,可是,一旦被鬼盯上,燈油就會以最快的速度消耗——倘若溫簡言真的成為了整輛列車上所有厲鬼的攻擊對象,油燈能護他多久又是未知數。

“不過,既然列車一直運轉,燈油又是消耗品,所以總是需要補充的,”陳默開口,“我建議我們往一號車廂那邊走,說不定能找到更多的燈油。”

根據遠離,一號車廂前就是駕駛室了。

而售票員是正從那個方向走過來的,而它才是這輛列車上拎著油燈售賣車票的存在,既然如此,可補充的燈油大概率就在那裡。

“好主意!”

制定好策略,就只剩下執行了。

他們咬咬牙,最終還是將三號車廂內唯一的油燈取下,將裡面的燈油拿了出來。

接下來的道路只會更艱難,已經無法再像剛剛一樣給自己留後路了。

油燈被拆,整個車廂都陷入了的黑暗,唯有溫簡言手中的油燈還亮著,散發出幽幽的微光。

“你拎著燈,走在我們的最中間,一旦遇到什麼情況,就立刻呼救,”聞雅一臉嚴肅地叮囑溫簡言,“聽到沒有?”

溫簡言點頭。

就這樣,一群過度消耗到近乎半殘的人,夾著一個被全列車針對的獵物,帶著一盤半燈油,向著車前進發。

二號車廂的門被推開了。

門內是一片壓抑到無法呼吸的漆黑,油燈嗶啵燃燒著,發出刺耳的聲響。

之前售票員在這個車廂內停留過兩次,也就是說,這個車廂裡應該有兩名“乘客”。

油燈的光線被壓縮到極限。

溫簡言一步步向前,藉著手中油燈的光線,他瞥見左邊不遠處的座位上,一動不動地坐著一個黑漆漆的影子。

他不由一怔。

和剛才不一樣,剛才即便手持油燈,他都無法再黑暗中看清“乘客”的模樣,但這一次,離著還有老遠的距離,他就已經能看清對方的輪廓了,難道說……

“咯咯。”

乘客的肩膀一動不動,唯有腦袋緩緩旋轉,似乎……“看”了過來。

“!!”溫簡言一驚,猛地收回視線。

他的脊背一片潮溼,身上如墜冰窟般陰冷。

沒錯。

和他猜想的一樣,沒有了列車的保護,“乘客”就能毫無阻礙地鎖定到他。

“嗤嗤!!!”

油燈的燈芯劇烈燃燒,瘋狂膨脹,在被壓縮到極限的光線下,溫簡言看到那黑漆漆的影子正緩緩從座位上站起身來。

“糟了!”溫簡言壓低嗓音,急促道,“我們馬上就要被襲擊了!!!”“告訴我哪個方向!!”

“左手邊三米!”

伴隨著金屬碰撞的“噹啷”聲,粗大的鎖鏈在黑暗中浮現,陳默咬緊牙關,舌尖嚐到一絲消耗過度的血氣——他啞聲喝道:“走!!”

鎖鏈只阻擋了黑影不到一秒的時間。

下一秒,鎖鏈崩毀!

陳默目眥欲裂,惡狠狠嚥下一口鹹腥的血,厲聲道:

“快!!!”

所幸有他天賦的阻攔,雖然險之又險,但眾人還是在被襲擊之前衝出了二號車廂——

一號車廂近在眼前。

和猜測的一樣,一號車廂內光線暗淡,座椅是象徵著安全的灰白色。

顯然,這車廂並非是為鬼準備的。

暗淡的油燈光線落在身上,帶來不了一絲溫度。

車廂門在身後合攏。

瑪琪若有所感,扭頭向後看去。

也不知道她忽然覺察到了什麼,瞳孔陡然一縮,爆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

“它們追上來了!!”

我靠!

所有人心中都齊齊咒罵一聲。

他們默契地加快步伐,向著一號車廂前方衝去。

在他們跑到車廂中間時,頭頂的油燈陡暗,無聲無息的黑暗順著滑開的門扉湧入,無窮陰冷氣息席捲了整個車廂。

“快點,就在前面了!!”

陳澄抬起長腿,猛地一腳踹開車廂門。

然而,出現在外面的,卻並非是想象中的駕駛室——

盯著對面車廂上鮮明的數字“7”,所有人都陷入了呆滯。

媽的,一號車廂外居然就是七號車廂,這輛列車是首尾相連的環狀,根本沒有駕駛室!!!

身後暗影迫近,厲鬼已至。

怎麼辦?怎麼辦?!

忽然,毫無預兆,下方正在運行的列車發出一聲令人牙酸的劇烈震響!!

吱吱吱吱——

車輪碾壓著鐵軌,金屬和金屬碰撞摩擦,刺耳的尖嘯聲充斥於黑暗。

整個列車都晃動起來,眾人毫無準備,在搖晃中跌倒在地。

列車毫無預兆地停了下來。

伴隨著“嗤——”的一聲,他們面前的車門緩緩敞開來,門外是一片墳墓一樣的寂靜與漆黑,僅僅只是注視著,就令人心中發怵。

而在黑暗中央,矗立著一座空寂無人的車站。

……車停了?

在震驚和慌亂中,眾人面面相覷。

為什麼?

難道是到站了?

但無論答案是什麼,他們都沒有資格深究,也沒有任何選擇——

“快!下車!”

在“乘客”追上之前,眾人毫不猶豫,接二連三地跳下了車。

溫簡言手持油燈,氣喘吁吁地扭頭看去——

黑暗的影子站在車廂深處,遠遠地注視著他們,似乎並沒有跟上來的準備。

謝天謝地。

溫簡言長長地鬆了口氣。

這車站和他們上車時的站點一模一樣,孤零零的座椅,空曠的站臺,鏽蝕的站牌。

列車一動不動地停在原處,明亮的車燈刺破黑暗,將整個車站照地亮如白晝。

“媽的,這不相當於回到原點了嗎?”

陳澄臉色陰沉,顫抖的手指尖上,鮮血滴答留下。

他們太清楚在這站點停留太久會帶來什麼了。

車燈導致更多厲鬼出現,吸引它們上車。

如果他們上車,剛剛發生的一切又會重演——甚至更糟,畢竟,二號車廂內的那幾名乘客現在還在列車門口徘徊,等待著他們,而沒有車票的溫簡言只要上去,無異於自尋死路。

可如果不上車呢?

無處可去。

黑沉沉的絕望如影隨形,實體般籠罩在眾人的心頭。

然而,就在這時——

“嗡嗡!”

溫簡言的手機響了起來。

那聲音來的太過突兀,一下子,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

“……”溫簡言茫然的視線掃過面前的所有人。

一個、兩個、三個……

人都在這裡啊!

“嗡嗡嗡!”手機持續不斷地響著。

溫簡言猶豫了一下,將手機掏了出來,按下了接聽鍵。

手機那邊傳來了干擾的雜音,似乎信號十分差勁,然而在雜音之中,卻夾雜著一道斷斷續續的聲音。

“……是……你嗎?”

這聲音……

溫簡言一怔,從那模糊的音色中辨別出了一絲熟悉的特質。

他將耳朵貼近話筒,緩緩道:

“——白雪?”

“……是我。”少年偏冷的音質在話筒中有些失真,“終於……聯絡上了。”

“我去!真的是你!!你怎麼打進來的?”溫簡言瞪大雙眼,攥緊了手機,一個接著一個的問題像是爆豆子一樣蹦了出來,“你現在在哪?主播大廳?不,不對,難道是副本里?等等,你剛剛說終於聯繫上我了,難道——”

“太多……問題了。”

話筒那邊,白雪的聲音斷斷續續。

“見面,再說。”

“我告訴你接下來,怎麼走,”滋滋的雜音中,少年的聲線是一如既往的沒有起伏,“我和……橘子糖,在一起。”

“我們……需要你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