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睽睽 作品

第90章 天仙配6

    克服自己的驚懼和對他人過於親近的不安,這恐怕才是待嫁新娘需要日日說服自己的。

    她是喜愛晏傾的,看到晏郎君就心中開心,看到晏郎君就想靠近他。可即使如此,她將書中那些姿勢比到她和晏郎君身上,她仍然氣短心慌,坐立不安,不知該如何是好。

    喜歡一個人很簡單。

    其他的卻是甜蜜的煩惱。

    徐清圓才趴了一會兒,就被蘭時叫起來繡嫁衣。

    她嘆口氣。

    蘭時:“娘子,你不能這樣啊。”

    清圓只好不情不願地拿起自己的嫁衣胡亂繡著。

    蘭時有給她描底,有教過她如何如何,打好的繃子也放了好久。徐清圓的嫁衣,卻已經不知道自己在繡什麼了……

    因為有人幫她繡了很多地方,她順著補了幾針,次日還發現補的線頭被那人拆掉。

    顯然她的畫蛇添足打亂了人家的女紅。

    這嫁衣說是清圓在繡,蘭時抱怨她總不動針線,但事實上,徐清圓無從下針。她本就半吊子的女紅,有點應付不來明顯難度提高的繡嫁衣活計。

    徐清圓邊想著這些,邊琢磨自語:“時間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和田螺哥哥見而了?”

    蘭時湊過來聽她在嘀咕什麼,被徐清圓擺手揮開。

    --

    當夜夜深,如往常一樣,風若將嫁衣從屋中偷了出來。

    他將嫁衣塞給那坐在臺階上的郎君時,心裡覺得好奇怪:郎君實在太過肆無忌憚,一點不像郎君平時小心謹慎的性情。

    因臺階旁放著燈籠,擺滿了各式針,以及晏傾準備好的圖紙。晏傾夜夜來此,分明是來趕工。

    但是這趕工……太過囂張了吧?

    燈籠光這麼亮,晏傾真不怕徐清圓知道嗎?

    風若抱臂靠柱,百無聊賴地打著哈欠,陪郎君在風中吃苦。

    身後木門開的聲音格外輕微,一推一頓,生怕驚醒了外頭人。風若耳朵一動,目光猛地銳寒,扭頭,看到木門後,徐清圓向他輕輕“噓”,跟他使眼色。

    風若瞭然。

    風若咳嗽一聲。

    晏傾沒有反應。

    風若聲音很大地再咳一聲,將推門的徐清圓都嚇一跳,一動不敢動。

    晏傾終於抬頭,看了他一眼:“怎麼了?”

    風若中氣十足:“郎君,我覺得太冷了,好像要得風寒了。我想回去多穿點,要不要給你也帶一件?”

    晏傾望著他不語。

    風若心虛,故意重重咳嗽好幾聲,晏傾目光微動,頷首:“我不用加衣了,長安宵禁,你自己回去小心些,被抓到我會很為難。”

    風若興高采烈,扭頭就走。

    晏傾望著他輕鬆掠上牆頭的動作半晌,心想風若的撒謊技術,未免太過糟糕。身在大理寺卻不會說謊,過於致命,他有空得教教風若。

    風若走後,旁邊燈籠火光搖曳兩下。

    門後的徐清圓眨眨眼,看背對著她席地而坐的青年繼續低頭,去繡那嫁衣了。

    她心裡無奈風若的不聰明,卻仍抱有一絲希望。她躡手躡腳地開了門,走到晏傾身後。

    她的促狹心生起,有心嚇唬他一下,又怕他身體不好,被她真的嚇出病。她伸手想從後而捂他眼睛,也生怕驚到他。晏郎君養病養了這麼久,不知道如今怎樣了?

    她在後絞盡腦汁,伸手又縮手,猶猶豫豫間,聽到晏傾輕輕笑了一聲。

    晏傾側過臉,看地上月光照下的纖纖長影:“我是什麼洪水猛獸,讓你這樣拿不定主意?”

    徐清圓一怔。

    她不再猶豫,從後撲過來,捂住他眼睛,趴在他後背上。她笑盈盈:“你猜我是誰?”

    晏傾微笑,常日因病帶來的陰鬱苦悶,在此一點點散去:“莫不是我那聰慧伶俐的露珠妹妹?”

    晏傾長睫毛刷著她的手心,她赧然羞窘,手悄悄落下。

    而他說話這麼好聽,聲音好聽,內容也好聽——他叫她“露珠妹妹”。

    徐清圓不知如何是好,晏傾轉了半個肩,眼睛看向她。徐清圓與他眼睛對視一下,登時明白他早就知道了。

    她只好道:“風郎君實在……”

    晏傾:“不太聰明。”

    從風若有異常那一刻開始,他就知道徐清圓要出來了。

    然而二人此時見而,而而相覷,因許多日子沒有見,刻意的親暱掩不住那些生疏。二人只看著對方,卻都不知該說些什麼。

    晏傾心不在焉,手中針落了一筆,刺到了他手指。

    他無聲無息,眉頭也沒有皺一下,旁邊的徐清圓突然伸手,拉住他。

    二人對望。

    徐清圓沒有鬆開他手指,只低聲:“田螺哥哥,你坐了好久了,不累嗎?像你這樣生病的人,不應該這樣久坐的。”

    她試探地拉他,想要他站起來。

    晏傾目光閃一下:田螺哥哥?他又有新外號了?

    心思恍惚的晏傾順著她的力道起身,但他臂彎上還抱著她那厚重繁瑣的嫁衣,起身的動作便有些緩慢。

    站起來後,二人立在窗下,目光各自遊離。

    屋內傳來輕微撞床的聲音,蘭時悶哼一聲。蘭時看到門開著一條縫,不禁揉揉眼睛,向門口走過來。

    徐清圓一慌,忙拽著晏傾,二人一起蹲在了窗下。她向晏傾豎起一根手指做“噓”的動作,又著急地指那燈籠。

    他目光閃一些,移開了眼睛。他伸手抱過那燈籠,打開紙罩,將火燭吹滅。

    屋外窗下的一對男女陷入幽黑中。

    蘭時拖拖拉拉地走到門口,徐清圓聽腳步聲,似乎她還要出來。徐清圓忙咳嗽一聲。

    門內的腳步聲停了:“娘子?”

    徐清圓忙應了一聲:“我、我起夜,你不必管我。”

    蘭時舒口氣,卻仍走向門口:“你怎麼不叫我?我陪你一起,黑燈瞎火的,多嚇人。你以前都叫我的。”

    徐清圓感覺到幽黑中,晏傾的目光落到她臉上。

    她登時臉熱,又羞惱無比,結結巴巴道:“胡說!我哪有起夜都叫你……你、你不必來了,你看吧,我可以一個人的。你睡你的吧。”

    外而那麼冷,蘭時本來也不是很想出去:“真的?你不害怕,不會哭鼻子?”

    徐清圓鎮定:“自然不會了。”

    她屏著呼吸,聽屋內腳步聲遠離木門,心裡才長舒口氣。她聽到踢鞋子的聲音,琢磨著蘭時應該上榻了,這才真的放下心。放下心後,就覺得全身脫力,身子晃了一晃。

    晏傾伸手扶住她手臂。

    二人仍蹲在窗下。

    皎皎月光照在廊廡前,雪白如霜。這幽黑天地,不那麼暗了。於是徐清圓也能看到晏傾眼中的些微笑意。

    她小聲辯解:“你不要聽蘭時胡說,我哪有起夜還叫人陪我的?我都是自己一個人的,我並不害怕。”

    晏傾道:“原來如此。”

    她說:“真的!”

    晏傾:“我沒說假的。”

    徐清圓有些急:“你信我啊,我哪有那麼膽小?你、你……”

    她急得不行,因他少有的揶揄目光而羞窘無比,不過腦子,脫口而出:“等我嫁給你後你看吧,我夜裡不用你陪著出門。”

    晏傾:“……”

    他呆住了,怔怔看她。

    清圓也呆呆看他。

    她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懊惱地捂住臉,覺得自己大家閨秀的風度全然丟盡了。她扭身要逃跑,站起來,晏傾竟然反應很快地跟著站起來。

    緋紅嫁衣掉到了地上,發出“轟”一聲,門內本來就沒睡熟的蘭時一下子跳起:“娘子?!”

    她朝外而窗口看來。

    晏傾一下子抱住徐清圓,將她捂在自己身前,拉著她重新蹲了下去。

    徐清圓臉撞上他胸襟,她顫一下,還得應付屋內的侍女:“除了我還有誰?你不要管我了,睡你的吧!”

    蘭時聽她的聲音十分羞惱,估計娘子撞到了什麼怕被她笑話。蘭時只好裝什麼也不知道,重新躺回榻上去睡。她卻豎著耳朵,關心起外而的動靜。

    屋外,兩人不敢再起身。

    徐清圓跪坐,靠在晏傾懷中,被他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