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糖三兩 作品

第95章 第 9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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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鸝脫身後與晉炤一路北上朝著洛陽去,梁氏的人也果真沒有多為難她。而她也是此時才得知魏玠如今是個什麼處境,即便他降城使得滿城軍民得以存活,即便援軍未能如約趕到,那些罵聲仍是鋪天蓋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光風霽月如何,高高在上又如何,從前有多風光,如今便要承受多少罵名。曾千方百計只為將詩文奉到他眼前的寒門士族,如今卻用最不堪的詞句羞辱他,世人爭先恐後寫下檄文征討魏玠,似乎比起趙統,他才是那個罪大惡極的禍害。

    魏氏與魏玠撇清干係,然而魏玠自小在魏府由魏恆一手教養,梁氏更不願認下一個不忠不義的叛賊,兩方都將魏玠除了名,讓他成了個不折不扣的笑話。

    薛鸝也不知魏玠是否有聽聞這些消息,但她想多少能聽聞一些,即便魏玠有意不去理會,趙統也會想法子讓這些汙言穢語落入他耳中,好讓魏玠知曉他已是聲名狼藉,再無退路,唯有替他趙統效力才能雪恥。

    薛鸝聽了怒火中燒,幾回下來已經不大願意打探旁人是如何議論魏玠的,然而她又實在氣憤,索性將那些寫詩作曲譏諷魏玠之人的名姓都抄錄了下來,待日後一切事了,魏玠若能重回朝堂,便是魏玠不計較,她也是不許這些人好過的。

    理說要十月一次大朝會,然而正值戰亂,朝中奸宦勾結,盡是些舉秀才不知書的無能紈絝。大朝會一拖再拖,最終沒法子了才定在十二月初。

    梁氏派人去洛陽參加朝會,薛鸝與晉炤隨他們一道回去,路上晉炤幾乎是寸步不離地護著她。

    一路上餓殍千里,滿是流離失所的百姓,薛鸝由起初的憐憫,到最後將近麻木。

    等回到洛陽的時候,她才知曉阿孃已經隨著薛珂南下避禍了。不止是她的阿孃,洛陽許多權貴見朝廷大勢已去,又不想替趙統做事,已經偷偷拋下百姓與君主離開了洛陽。

    阿孃不在洛陽,魏府她也不好再回去,倒讓她有些無處可去。

    薛鸝思慮重重,晉炤卻沒有察覺到,她想了想,說道:“我想去打探我阿孃的去向,好南下與她團聚。”

    晉炤偏過頭看她,說道:“主公已經替你安排好了去處。”

    “去哪兒?”

    “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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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極殿的大門緊閉著,隔絕了殿外的寒風,內室暖融融一片,近乎甜膩的薰香從爐中絲絲縷縷的飄散開,將殿室內的絲緞與器具都染上這醉人的香氣。

    薛鸝恭敬地跪坐著,只是片刻間,身上已被這甜香浸透。這樣濃的香氣,連女子都極少用,偏偏燃在這一國之君的殿室中,實在是有些不倫不類,只是要說起不倫不類,比起趙暨本人,這香還是小巫見大巫了。

    曳地的豔紅外袍上繡著大朵的金邊牡丹,金燦燦的步搖走動間噹啷作響,薛鸝稍一抬眼,便看到了靴角上墜著的東珠。

    如此奢靡豔俗的裝扮,配上趙暨蒼白陰鬱的一張臉,彷彿他是一個化作人形的絹人。

    “我記得你。”趙暨緩緩在薛鸝面前蹲下,一隻手鉗住薛鸝的下巴,說道:“魏蘭璋對你很是喜愛。”

    薛鸝也不知道魏玠是什麼意思,竟吩咐晉炤將她送到了趙暨身邊。

    人人皆知趙暨昏庸無能,性情極為古怪,從前有幾位大臣看管,他還不至於太過放肆,如今人人自危,稍有些威望如魏恆也都去鎮壓叛軍了。朝中無人,趙暨發瘋處死了許多近侍大臣,如今在太極殿著女裝四處走動,也無人敢說他有失帝王威儀。

    趙暨上下打量了薛鸝一番,說道:“還算有幾分姿色,日後便留在太極殿侍奉朕梳妝。”

    薛鸝只會梳簡單的樣式,然而開口的人是皇帝,她也不好拒絕只能應下。

    趙暨直起身,又問道:“你為何不懼蘭璋,獨懼朕一人?他不比朕可怖嗎?”

    薛鸝愣了一下,忙躬身道:“陛下是一國之君,妾自當敬畏。”

    他嗤笑道;“你說話如他一般惹人厭。”

    薛鸝面色僵了一瞬,心中不耐,也不知該如何應對他。

    緊接著又聽趙暨略帶嘲弄地說道:“若想活命,切莫讓夏侯婧知曉你是何人,她傾慕魏蘭璋已久始終無法如意,你若落到她手上,定是要生不如死的。”

    說完後,趙暨似乎想到了什麼,又古怪地笑了起來,而後扭過頭告訴她:“她豢養的面首中,有幾人眉眼與魏蘭璋還算相似,你若實在想念他,朕將那面首喚來陪伴你幾日,也好暫排苦思,定不讓蘭璋知曉,如何?聽聞他們伺候女人的法子數不勝數,魏蘭璋迂腐之人如何能使你快活,總歸他此時管不住你,如今不試上一試,往後可再難尋到這樣的好事了。”

    薛鸝無語凝噎,將皇后的面首帶來陪她,這種話竟是從一國之君口中說出來的。莫說她沒有這個心思,即便是有,往後被魏玠知曉,死的只怕不止她一人。

    趙暨似乎也想到了這一點,見她面露為難,也嘆口氣,遺憾道:“罷了,若讓他知曉,只怕會連累到朕頭上……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