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採 作品

第43章 第 43 章 [二合一]

    春寒料峭。

    夜晚的清崡縣薄霧四起, 升騰在只有星星點點燈火的曠野之上。

    寂靜的曠野上,一人一馬於黑夜中飛馳,那速度快極了,像一道墨色的閃電, 與黑夜融為一體, 又在薄霧中隱現。

    風將耳邊的碎髮吹到翻飛, 項宜弓身伏在馬上, 任漆黑的夜吞噬光亮,任風吹刺她的臉頰。

    這是她第三次正經騎馬, 騎得還是從姜掌櫃處借來的老馬。

    可不管是垂老的馬匹,還是初騎的女子,都在這黑夜的奔馳之中沒有一絲一毫地延誤。

    他們不敢有任何地延誤,就這麼一路向著之前定好的河岸接頭地狂奔。

    項宜眼前禁不住浮現出陳馥有離開譚家時候的模樣。

    陳馥有是那般的胸有成竹,快馬離去,而在此之前,他好些日沒有再搜查清崡,還秘密調集了人手。

    這意味著,他約莫是從不知何處的渠道,得到了大哥和楊同知與東宮接頭的地點了!

    項宜哪裡有時間猶豫。

    同為庶族, 她不能似大哥那般隱姓埋名伴於君側,任憑朝堂辱罵也要為寒門庶族爭一口氣;也無法似楊同知那般,垂垂老矣仍捨命千里奔波,只為將舞弊案的證據送往京城... ...

    她能做的太少了。

    可父親被誣告貪汙時, 尚且有同出寒門的官員,舍了官也要替父親奔走, 如若不然, 皇上也不會只判了父親流放, 放過了他們姐弟三人。

    父親還是死在了流放的路上,那些替他說話的官員在這之後,多被排擠,雖未丟官,卻也如履薄冰。

    彼時,他們肯為她父親言語,此刻,項宜就不能躲在人後冷眼旁觀!

    一陣偏方向的風突然裹了過來,將馬上的項宜吹得身子晃動了一時,她連忙低身緊緊抱住了馬身。

    老馬似通靈性一般,曉得背上的只是個初學騎乘的女子,在此之前從未如此騎馬夜行,低喚了一聲,步履越發穩健,卻又似還如同壯年時那般,速度未減分毫。

    項宜抱著馬身,連連感謝撫慰。

    就這般一人一馬,急奔而去。

    ... ...

    另一邊,陳馥有離開譚家,便快馬加鞭地將人手清點齊備,一聲令下直奔河岸而去。

    他已經得到了可靠的消息,顧衍盛和楊木洪會在那處登上東宮的船。

    只要他在東宮來船之前,在那接頭處將二人抓住,這麼多日以來的千里追捕,便沒有白費。

    如若不然,折騰這些天白費了不說,回到京城回到宗家,他可就難以交差了!

    陳馥有勢在必得,召集人馬直奔那處河岸而去。

    ... ...

    河岸,楊木洪不安地站起身在周遭轉了一圈,河上清波一片,還沒有船隻到來,而他更著意身後,向來路上看去。

    遠處只有零星的燈火安靜地亮著,並無什麼動靜。

    秋鷹叫了他一聲,“楊大人都起身看了五六次了,要不換小人守著?”

    楊木洪擺了擺手,“只是我總覺得那鳳嶺陳氏不是善類,我們不會走的這般順利罷了。”

    他這麼說,低頭拭劍的顧衍盛,手下微微頓了頓。

    陳馥有好些天沒有動靜,確實有些奇怪,所以他才沒再耽擱,早早離開。

    他不由地又想到了項宜。

    如此早些離開,也免得再給宜珍帶來更多麻煩。

    這次終歸是他帶累了她... ...

    他把劍又拭了一遍,見楊木洪還緊張地看著來路,輕笑了一聲。

    “老同知坐下歇歇,也換我起身站站。”

    他嗓音素來含著三分笑意,便是這等緊急時刻,也能把話說得漫不經心。

    楊木洪都禁不住心下一鬆。

    誰想就在此時,突然有人從無邊的漆黑夜幕裡闖了出來。

    楊木洪和顧衍盛皆是一愣。

    ... ...

    紛亂的馬蹄聲將路邊村莊驚到,燈火都盞盞快速熄滅下來。

    陳馥有顧不得許多,連聲催促手下不許耽擱,到了那河岸便先將方圓三里都圍起來,讓那顧楊二人再無處可逃。

    又是一陣疾馳,河裡水光似近在了眼前,他忽的抬手下令,下一瞬,身後的手下四散開來,馬蹄聲在周遭響徹,不足幾息,便已經將那河岸三里地出俱圍了起來,甚至還躲了漁民的船隻,將河道也管控了起來。

    周圍遍佈陳氏人手。

    陳馥有這番心下半安,緊接著便讓人搜尋了起來。

    顧衍盛想不到他還有通著消息的路吧。

    顧楊藏在清崡,有什麼人暗中襄助他不曉得,但是東宮也不是沒有他們的人手... ...

    可他吩咐下去,將此地搜尋起來,各個方位的人來報,竟都沒找到顧衍盛等人的蹤跡。

    “你們也搜仔細了,果真沒人?!”

    百隻火把將湖面和夜空照亮,陳馥有的人又搜了一遍,除了附近漁民,卻哪裡有顧楊半片影子?

    “回千戶,真的沒人!”

    話音落地,陳馥有腦中驟然一空。

    他不可思議地看向周遭,周遭寂靜無聲,他一把拔出了腰間佩劍,刺啦的聲音在人群裡迴盪。

    “這是怎麼回事?”是這地點沒錯了,陳馥有卻完全沒有抓到人。

    他簡直不敢相信,轉瞬惱怒起來,一把將劍擲在了地上。

    “難道顧衍盛他們也得了人傳信?!”

    ... ...

    他惱怒的聲音自遠處傳來,傳到一片樹林之間,已經只剩下隱約可辨的語氣。

    楊木洪避在一顆樹後驚魂甫定。

    他看著一旁喘息不斷地女子,訝然,“夫人真是救了我等一命!”

    就在方才,他們看到有人突然衝黑夜裡闖了出來,下意識就要藏身,卻沒想到馬上是一女子。

    顧衍盛一下就認出了是誰。

    他急促起身,待項宜上前,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聽見項宜道。

    “大哥!陳馥有的人要到了,快離開這裡!”

    話音一落,似乎遠處就有了馬蹄聲。

    眾人皆是驚詫,來不及敘話便像一旁的樹叢高地撤了過去。

    他們堪堪隱身到了樹林中,那陳馥有便一馬當先地到了,讓人圍住此處,大行搜捕。

    楊木洪一晚的不安終是應驗了,但卻因為項宜的出現力挽狂瀾。

    他禁不住要給項宜行禮道謝。

    項宜一個小輩,再受不得他的禮,連忙避閃開來。

    “同知不必如此客氣,這本是項宜該做的。”

    她連連擺手,一面調整呼吸,一面安撫臥在地上的姜掌櫃的老馬。

    秋鷹更懂照顧馬匹,從一旁的小河溝里弄了些水,又拾了些草料過來。

    倒是顧衍盛蹲身到了項宜身邊,皺著眉不可思議地細細去看呼呼喘氣的女子。

    “宜珍從前不是不會跑馬嗎?”

    項宜確實不會,今次也才剛學會而已,好在老馬穩當,一路順利。

    顧衍盛一時看住了她,半晌沒有移開目光。

    只是項宜並無意多言於此,反而看著樹林下的接應碼頭,眉頭漸漸皺了起來,問了顧衍盛一句。

    “大哥和同知雖然暫安,但是這陳馥有的人佔據了碼頭,待東宮來船,大哥又如何上船?”

    她這話正是問到了要處。

    顧衍盛倒也不避諱,遠遠看著陳馥有的人手中發亮的火把,將碼頭齊齊圍住,淡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