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若君 作品

第69章 進城打工

    而且,還準備以他們為新聞主角,來做一期鄉下農民進城打工時,會遇到的,各種各樣問題和困難的跟蹤報道。

    徐勇義雖然目前職位低,但他的待遇前段時間就提了,而且軍區領導要看職能,他一直是主抓職能的,說白了,手裡捏的是實權。

    徐鑫對自己這個叔叔,既敬又怕,當然是轉著彎子跟徐勇義提的這事。

    說的時候也小心翼翼,言談之間,用詞斟酌的極其恰當是。

    他說:“王阿姨馬上要跟您結婚,韓峰同志也算咱的親戚,我看他們倆口子人很不錯,為了您嘛,我準備幫他們一把,您覺得呢?”

    徐勇義聽完,未置可否,讓侄子走了。

    剛才他親自到酒樓外,喊王果果出門,想聊聊韓峰的事。

    韓超夫妻在開酒樓,他哥卻窮到出門打工,還要上報紙,這顯然不對勁嘛。

    王果果出門後沉吟了會兒,說:“走吧,咱們去你家,慢慢說。”

    徐勇義說:“大晚上的,咱們既沒訂婚,也沒扯證,你去我家,我怕對你影響不好。”

    “我都不怕影響,你怕?”王果果反問。

    徐勇義坦然一笑:“你要不怕,我就更不怕了。”

    倆人進院子,保安室的警衛敬禮的時候目光一直追隨著王果果。

    進了徐勇義家,迎門看到牆上的照片,王果果頓時眼前一亮:“這些老照片我的早沒了,你竟然還有?”

    曾經,一群吃不飽的年青人,可以餓三天不吃飯,但膠捲必須買,相必須照,照了很多老照片,滿滿的都是回憶,王果果也曾有一份,不過逃出來時丟了。

    此時看到老照片,格外欣喜,一個個的看著上面的故人,看不夠。

    “你坐下慢慢看,我給你倒杯水喝。”徐勇義說。

    王果果指著照片上的一個年青人說:“這是陳方遠吧,我記得他會寫詩,寫得特別好,那時候馬琳見誰都吼,就不吼他,我不喜歡詩人,從不喊他到我家吃飯,馬琳就總悄悄的從我家帶東西出去給他吃。”

    徐勇義說:“他不僅是個詩人,還是個馬基雅維利主義者,非常優秀。”

    馬基雅維利是哲學的一種,王果果不懂,她也沒聽過。

    但能叫馬琳死心塌地愛的男人,自然有他的優秀之處。

    即使他們現在老了,可他們曾經年青過,每個人都曾熱烈的愛過某一個人。

    在蒙自的大山深處,祖國的榮光扛在肩上,而愛,在他們心裡,他們正年青,他們吃不飽穿不暖,還每天被活麻扎,被水蛭咬,但他們是那麼的熱情奔放。

    徐勇義緩緩坐了下來,說:“陳方遠落下山崖,找到時已經成一具白骨了。”

    這事王果果前段時間聽馬琳隱晦的提過,當時馬琳哭的泣不成聲。

    王果果抬起頭,人在笑,眼裡卻滿是淚:“所以你活著,我也活著,咱們都特別幸運,對不對?”

    徐勇義默了會兒,手輕輕搭上王果果的手。

    她的手並不細緻,長時間油水浸泡過的,很粗糙,翻開掌心,是密密麻麻的粗繭,當然,曾經她的手也不細,有一回徐勇義被兩隻野豬圍攻,她提著刀跳上野豬的背,一刀劈開豬的大動脈,血往天上衝。

    那時徐勇義只記得,她抓過他的手,掌心的粗繭磨的他的掌心發癢。

    徐勇義欲要收手,但王果果卻反手攥上了他的手,一個塑膠質的東西滑進了徐勇義的手裡,他手顫了一下,緩緩一捏,當然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男人低頭,就見女人正屏息望著他,一臉忐忑,就好像生怕他會拒絕自己似的。

    當然,都這把年齡了,沒什麼可害臊的。

    徐勇義捏緊那東西,把女人擁入懷中。

    要是他們還年青,該多好啊,可以試探彼此的心意,可以用情詩,用熱烈的歡笑,遊戲和舞蹈來表達彼此的愛意,渡過在一起的時光,可當人們進入黃昏暮年,各自的家庭是沉重的枷鎖,日子一天少比一天,跨過流言蜚語,跨過各種別有心思的揣摩,再跨過彼此間的家庭,擁抱彼此就算無比的幸甚了。

    ……

    轉眼熄燈號吹起,床頭悉祟,徐勇義坐了起來:“阿眯,你今晚不回吧?”

    王果果正在穿衣服:“必須回。蜜蜜夜裡愛踢被子,我得去給她蓋被窩。”

    “這趟去廣州軍區的是我的部下,他們明天出發,我是週二,週二之前我都在。”徐勇義猶豫了會兒,試探說:“要不周一咱們就去撤證,回來再擺酒?”

    王果果穿好鞋子,已經走到門口了,默了會兒,說:“再說吧。”

    “我送你?”徐勇義還沒趕出來,王果果已經進電梯了,她說:“天冷,你快回去吧,我不用你送,我會自己走。”

    出家屬院的時候保安在敬禮,王果果越走越快,兩隻拳頭攥的緊緊的。

    她今天特別開心,她這一生,今天是最開心的一天。

    但從明天開始她就不打算開心了。

    從一開始她就沒想過要結婚,因為當人到她這個年齡,想要再婚,最大的阻力不來自彼此,而來自各自的家庭。

    也不知道徐鑫是怎麼找到韓峰和蘇紅的,但等他們來了,上報紙接受採訪了,當師級家屬院的人在報紙是看到他們,會怎麼笑話徐勇義,又會怎麼排暄她?

    而韓峰,王果果原來攢了足足五千塊,趁著她失明,他全悶了,一分不剩。

    上回她要上首都的時候,家裡還留了好多臘肉,鹹菜,剁辣椒、糟辣椒、幹辣椒,林林種種,韓峰要願意經營,日子會是鎮上過得最好的。

    可他居然自稱因為窮而要出門打工,還要讓報紙追蹤報道。

    他是窮嗎,他不是,他是懶,而懶病,無藥可醫。

    回頭再看一眼師級家屬樓,王果果深吸一口氣,男人還是曾經那個斯文,年青,永遠有耐心的徐幹部,但阿眯變成了王果果,她潑辣,她野蠻,她兇悍,她有一個能令她無比驕傲的兒子,可她還有一個敗家子,孽障,枷鎖。

    現在她準備好了,要當著記者的面把不孝子韓峰打回桂花鎮!

    但她不能跟徐勇義結婚,她在任何人面前可以不要臉。

    但曾經的阿眯,即使到死的那一刻,在徐幹部面前也是要臉,要尊嚴的。

    第二天是週六,因為廠家一直在催,讓陳玉鳳早點付款,好生產貼好標籤的,大批量的罐頭瓶,陳玉鳳今天騎著三輪車,冒著嗖嗖的寒風,又多跑了兩家市場。

    不像大青山批發市場是老客戶,老相識,好說話。

    別的市場陳玉鳳沒去過,有些人看陳玉鳳人客氣,好說話,願意留幾瓶,但大多數人家連要都不要,畢竟她那罐頭瓶兒上連個打印的標籤都沒有,只用毛筆寫幾個字兒,一看就不是啥正經廠子出來的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