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兮娘 作品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太子和五皇子面色頹然,不敢多言語。

    盧知院還想開口,迎來元狩帝陰冷的目光:“誰再求情,一律視為同黨處置!”

    朝官頓時閉緊嘴巴,人人自危。

    元狩帝:“退朝!”

    ***

    太子和五皇子追上康王,鄭楚之等人跟在身後。

    “十叔,能否告訴孤,何人告密?”眼下天都被捅破了,太子懶得廢話,直接開門見山地問。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康王搖頭:“作為臣子,我不能告訴你案情內幕。作為你們的十叔,我勸你們別輕舉妄動,你們鬥不過靖王,別干與虎為謀的傻事,你們會被他吃得骨頭都不剩。”

    話已至此,佐證太子的猜想。

    “果然是八叔所為。他沒想過保全淮南的……而是藉此時機動搖大景朝堂,鬥垮我這個儲君,比任何交易來得划算。”

    可笑他看不清靖王玉石俱焚的心狠毒辣程度。

    這麼一句話已然暴露太子等人和靖王的勾當,康王極為失望,但面色淡然:“太子慎言。”

    太子渾身一震,連忙問:“十叔,父皇知不知道孤和八叔――”

    “臣不知道!和靖王勾結的人只有司馬驕,太子莫糊塗。”

    太子嘴唇嚅動兩下,深深地望著康王:“孤謝過十叔。”

    康王沒回話,轉身就走。

    鄭楚之走下臺階時沒留神,直接摔倒在地,磕得滿頭是血。

    旁人驚呼,卻無人敢將他扶起,鄭楚之掙扎著起身,搖搖晃晃想跟同僚說話。同僚嚇得連連擺手自證清白,道他和靖王、司馬驕以及東宮都無干系。鄭楚之愣住,發不出聲來,搖搖晃晃地走在宮道上,滿腦子都是天塌下來的絕望。

    元狩帝震怒,這次的陣仗肉眼可見比上次江南科考還更嚴重,怕不是血雨腥風能形容。

    上回主持大獄的人是老臣趙伯雍,摸清元狩帝的心思,只伐除他們鄭國公府部分門黨,但還留下一些給他們對抗太子門黨的資本,實際沒有搞出天怒人怨的冤案。反觀當下,元狩帝怒得句句重話,‘從重從嚴’、‘謀朝篡位’和‘亂臣賊子’等帽子一扣下來便是不死不休。

    這事看來,算太子門黨倒黴,鄭國公府獲利,焉知事了後,東宮不會將矛頭對準他們鄭國公府?

    千方百計試圖遮掩的淮南屯兵被陛下知道,靖王浮出水面,困局徹底擺上明面,他該怎麼處理?

    ***

    牢獄裡的司馬驕知道計劃敗露,心理防線潰敗,又遭毫不留情的嚴刑拷打,胡亂指出曾送過禮、或送禮給他而有書信往來的朝官,列出一長串的名單。

    鄭楚之不得不帶禁軍包圍名單上的朝官的人,元狩帝還親派兩名侍衛押著他過府抄家,其中一名侍衛是趙長風。

    此時被抄的是中書舍人的家,而中書舍人撲過來抓著鄭楚之的衣服下襬大喊冤枉,不過一會兒就有人押著他的妻子走出花廳,那婦人渾身顫抖,卻突然掙脫桎梏衝向庭柱,碰頭而死。

    知道結髮妻子氣盡而亡那一刻,中書舍人指著鄭楚之痛罵:“鄭大人!郡公大人!吃著同僚的骨血往上爬,你開心了嗎?!你這個狗官!佞臣!殘暴無良,焉知我今日不是他日的你!鄭楚之,你看到了嗎?你的同僚們,被你入獄枉死的人都在閻羅殿下面等著你――”

    鄭楚之戰場上殺人如麻,眼下還是手腳冰涼,有種兔死狐悲的悲涼。

    背過身,鄭楚之低聲:“押進天牢。”

    言罷就要走,趙長風攔住他:“大人,該到下一家了。”

    鄭楚之頓時臉色慘白。

    ***

    刑部大牢關押不下所有人犯,便打開大理寺大牢,日日傳來人犯被嚴刑拷打的慘叫聲,同樣的腥風血雨在淮南官場上演。

    所謂屈打成招不僅僅屬於無權無勢的平頭百姓,對大獄中受牽連的朝官而言,平頭百姓起碼有清官為他們做主的念想、有告御狀的救命法子,而他們沒有。

    再如何明鏡高懸的青天也不敢對峙天子,唯一告御狀的法子被堵死,因為正是能還民清白的天子興起的這場大獄!

    何人能救無辜?

    何人能擺平大獄?

    公堂階下血未乾,千百冤魂訴無門。

    “冤吶――!”

    喊冤聲刺耳,被擋在森嚴的刑部大牢裡面,傳不到天子耳邊。饒是滿手血腥的鄭楚之見了刑訊逼供的過程,回去後也發噩夢,大病一場,但這次沒得到假期,元狩帝慷慨地撥太醫、銀子和藥材,唯一要求是讞獄不能中斷。

    鄭楚之獨自一人漫步進酒樓裡,要來一碟花生米和一罈酒,深感官場的變幻無常,本以為邊疆對敵朝不保夕,原來京都府裡看似安逸享樂的朝官亦是如履薄冰。

    人在邊疆至少馬革裹屍,死得其所,而在天子近前,稍不小心就是人頭落地,到了閻羅殿前都喊不出一個冤字。

    “話說此時,小欽差於公堂上口吐珠璣,斥責淮南官官相衛,字字句句,振聾發聵!”

    小欽差?

    ……是趙白魚啊。

    鄭楚之自嘲:“還是人家聰明,煩惱事不沾身,明明是捅破淮南官場的人,最後居然是唯一沒被攪和進去的。大智若愚,這才是大智若愚啊,別人以為趙白魚退是輸了,殊不知他退才是近,他已經遠遠走在前頭,把別人甩在後面了!”

    “他一早就猜到現在的局面……”

    鄭楚之忽地頓住,是誰告密?

    如果是趙白魚,說明他知道的案情遠比他想象的要更全面。

    鄭楚之禁不住翻來覆去地回想趙白魚說過的話、做過的每一件事,如老牛反芻,忽然靈臺清明,想起趙白魚拖信使說的一句話:“他說‘郡王府的門常開,隨時恭候’……莫不是已經猜到今日局面,暗示我上門求助的意思?”

    “他真有這麼神嗎?”鄭楚之再三猶豫,跺腳咬牙:“罷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六皇子不日便回京,我不能得罪太多京官,更不能惹來東宮瘋狂的反撲。我鄭氏子弟都在前線邊境,如果得罪朝堂京官,他們在後方糧草動點手腳,足夠我鄭氏滿門陣亡。”

    如是一番深思,鄭楚之起身朝臨安郡王府而去。

    到了門口,鄭楚之徘徊片刻,還是敲門。

    “何人來訪?”

    “勞煩傳話,鄭楚之求見小趙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