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兮娘 作品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鄭楚之則藉機帶揚州行營兵,沒有通知,只悄悄聯繫徐州知府賀光友,趁夜色趕路,悄無聲息抵達徐州並與賀光友會合,迅速包抄徐州行營。

    安懷德就在徐州行營裡,左右參謀大驚失色,語無倫次,好不容易鎮定下來出主意,從八百里加急奏稟東宮,到派人前往江陽縣請欽差來解圍……能用的辦法都說出來,結果安懷德無動於衷。

    左參謀:“鄭楚之哪來的兵?”

    右參謀:“是揚州行營都監,我認得他,他是鄭楚之舊部!難道他們是奉了欽差旨意強行抓捕帥使?”

    左參謀:“鄭楚之什麼時候和欽差聯手?”他來回踱步,唸唸有詞:“荒唐,實在荒唐!不管是鄧汶安冤案還是孫參議滅人家滿門的案子,都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和帥使有關,便是權利再大、有萬種理由,也不該調動營兵強行抓捕朝廷二品大員!”

    右參謀:“帥使,即刻著人八百里加急,東宮沒法出面,乾脆一折子告上朝廷,奏稟陛下……鄭楚之和欽差行事沒有章程,枉顧大景律法,實在荒唐至極!”

    安懷德閉目養神,老神在在:“鄭楚之有沒有說抓我的理由?”

    左參謀猶豫。

    安懷德:“但說無妨。"

    左參謀硬著頭皮:“他說您劫掠賑災銀,殺害朝廷命官,冤枉無辜百姓,還……還私養兵馬!”

    右參謀聽得不禁咕咚一聲吞嚥口水,這罪名光是聽著就兩股戰戰,滿臉寫著‘荒唐’:“無憑無據,是要冤死帥使嗎?”

    安懷德笑出聲:“我千思萬想,所有人都想到了,包括那乳臭未乾的小欽差,也假設過我栽在他手裡的可能,唯獨忽略敵意最明顯的鄭楚之,沒想到他居然是第一個發現我的人。”

    這話什麼意思?

    意思很明顯,鄭楚之歷數的罪名十有八1九沒造假。

    左右參謀聽出意思,嚇得兩眼一翻白,摔了個屁股墩,滿頭冷汗滲出來,好半晌都沒法再起身。

    “怕什麼?”安懷德掃了眼左右參謀:“念在你們追隨老夫多年,兢兢業業的份上,老夫留你們一條命。”隨後對部下將領說:“請鄭郡公進來說話。”

    這時有人在外邊稟告:“帥使,臨安郡王隨行副官,崔國公府崔氏七郎求見。”

    安懷德:“不見。”

    部下語氣為難:“帥使,他說您要是不見會後悔,事關揚州城內的某位貴人。”

    安懷德猛地睜眼,思索稍許:“先叫他進來。”

    崔副官下馬,避開鄭楚之見安懷德,將趙白魚囑咐他的話帶到。

    安懷德看著他:“老夫不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焉知不是虛張聲勢。”

    崔副官撓頭:“我們小趙大人說您是聰明絕頂之人,知道怎麼做。”

    “小欽差?”安懷德忽地笑出聲,拍著大腿說:“好!好個小欽差,好個臨安郡王。”驀地收起笑臉,仰頭長嘆:“咱們這位陛下實在是好算計,怪不得當年靖王會敗在他手裡。”

    崔副官聞言,心裡催生出異樣的感覺,他看不透今晚的行動,也看不出淮南複雜的形勢,只是能從安懷德的感嘆裡,隱約猜出他似乎憑小趙大人的一句話就觸摸到了整件事的真相。

    或許安懷德的確聰明絕頂,兼有赤膽忠心,否則不會從寂寂無名做到一省二品大員,原本追隨東宮,前途大好,仍然一條路走到黑,繼續效忠舊主,眼下為舊主安危,當即束手就擒。

    崔副官離開行營時,鄭楚之已經帶兵進去抓放棄反抗的安懷德,不禁感嘆:“可惜了,本也是個英雄人物。”

    馬蹄嘚嘚,連人帶馬很快沒入濃重的晨霧裡。

    ***

    謝家大宅隔壁的宅子佔地頗為寬廣,但是清靜,和門庭若市的謝家比起來,說它門可羅雀都是誇讚。

    時常緊閉大門,一年半月不見有人出入。

    趙鈺錚曾起過興趣,旁謝氏族人旁邊的宅子住戶,年輕人統一搖頭,說是不知道,只知曾經祖上闊過,但現在落魄了。

    問過不少人都是同一個口徑,趙鈺錚便失去興趣。

    但凌晨時分,趙鈺錚拖著趙三郎到屋頂對月喝酒,聽到街道傳來隆隆的馬蹄聲,定睛瞧去,卻是一列威武肅穆的騎兵破開晨霧而來,停在隔壁宅子門前。

    過了一會兒就全都進去了,由於角度問題,再沒能看到裡頭的動靜。

    趙鈺錚有點好奇:“三哥,你知道那是什麼人嗎?”半天沒聽到回答,他疑惑地轉頭:“三哥?”

    卻見趙三郎呼吸急促,滿臉紅暈:“是傳說中的唐河鐵騎!”

    趙鈺錚追問:“唐河鐵騎是什麼?”

    “當今最強的騎兵部隊——為聖祖立下汗馬功勞,至少有一半江山是唐河鐵騎打下來的,可想而知它有多強大。但它沒落幾十年,聲名不顯,現在少有人知道它曾經的輝煌,爹曾經透露過,唐河鐵騎是陛下藏起來的王牌,至少十年前,它活了過來。你可能不知道,大哥一直想進唐河鐵騎,奈何不夠資格。”

    “大哥武藝高強,也進不去?”

    “唐河鐵騎不僅需要高強的武藝,還有其他硬性要求……不多說了,四郎,我想悄悄摸過去看看。”

    趙鈺錚抓住趙三郎的手腕:“三哥,帶我過去吧。”

    趙三郎猶豫半晌,禁不住弟弟的祈求,還是把他帶了過去。

    溜進隔壁宅子,尋燭光而去,趙三郎躲在百米開外的大樹上屏氣凝神觀望大廳裡的亮光,趙鈺錚眼神沒他利,只能看到隱約的光和人影。

    “我看不見也聽不到他們說話。”

    “噓!”趙三郎:“再靠近點會被發現,你說話聲音大點,也會被發現。”

    連趙宰執和趙大郎都對唐河鐵騎推崇備至,趙鈺錚不會天真到認為趙三郎危言聳聽,便刻意放輕呼吸,專注地盯著大廳裡頭的情景。

    此時大廳正位坐著靖王,四十歲出頭,身強體健且保養得當,頂著張好皮相和幾十年刻意修身養性得來的儒雅氣質,就著泡好的茶水溫吞淺嘗。

    霍驚堂一進大廳就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身體斜挎,灑脫不羈,和身板端正的靖王一個天一個地。

    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佛珠,霍驚堂覺得自己挺尊老愛幼的,作為一個有禮貌的人,他選擇先開口:“老而不死是為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