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兮娘 作品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我也不明白。”硯冰丈二摸不著頭腦:“誰成親前送對象觀音菩薩?還是賜福的菩薩,像長輩送小輩的手筆。”

    “啊!”硯冰猛拍手掌說道:“會不會是郡王殿下把您當弟弟?”

    趙白魚:“他不缺兄弟。”

    “說不準,滿京都都知道郡王殿下和王府裡的兄弟處不來,見面跟仇人一樣。沒錯,五郎你信我,肯定是拿您當兄弟,要不然就是當兒子——總不能真想當您爹?”

    “越說越離譜。”趙白魚將木雕珍藏好,問郡王府裡的人走了沒,得知沒走就從書架上拿出一個巴掌大的小盒子,打開來,裡頭是三顆做工精緻的金玉骰子。“叫他們帶給霍驚堂,就說是回禮。”

    硯冰驚訝:“您不是最喜歡這金玉骰子?當年也是千辛萬苦準備大半年才贏回來,連我碰一下您都心疼,現在就這麼當回禮送出去?”

    趙白魚:“回禮不用最珍貴的東西怎麼好意思送?這是基本的人情世故。別廢話了,趕緊送過去。”

    人情世故是這樣的嗎?

    硯冰心想:代價太高了,他以後還是別有什麼人情往來了。

    ***

    當副官聽到趙白魚近侍說回禮,終於知道霍驚堂掛在嘴邊經常回禮的人是誰。他把趙白魚的回禮親自交到霍驚堂手裡,看清是三顆金玉骰子不由皺眉,滿頭問號。

    為什麼?

    一對新人,婚前一個送送子觀音,一個送賭博的骰子?雖然用料珍貴但也不能忽視它們都過於標新立異的本質啊!

    霍驚堂倒是很珍惜,還說:“骰子好。送骰子好。”

    要不是被宮裡來的司儀嬤嬤制止,他還想鑽府庫裡搜尋禮物送趙白魚。

    副官看不慣那副德行,覺得心累,找個由頭就躲外頭,眼不見為淨了。

    ***

    轉眼到了六月初八,天沒亮就忙活起來。

    前院昏暗,後院一隅倒是燈火通明,趙府出不到十個家僕來幫忙,秀嬤嬤只好找李意如等姑娘們相助,還有郡王府那邊撥出二十幾個人過來幫忙,場面總算穩住。

    房內,趙白魚穿上趕製好的新郎袍服。

    深紅色紗袍襯得他膚如脂玉,暗紋蘇繡的玉質腰帶扣起,輕鬆勒出勁瘦的腰身,腰間配玉和香囊,囊裡裝香草,燭光下眉目如畫,烏髮束於玉冠內,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眼中流光溢彩,如芝蘭玉樹,朗月入懷。

    “越羅衫袂迎春風,玉刻麒麟腰帶紅。”李意如頗有意境地誇讚:“五郎淵清玉絮,清風霽月,翩翩公子,機巧若神。”

    趙白魚莞爾:“李姐姐放過我吧,你們一晚上誇了我無數遍,早就死了的羞恥心都被你們叫醒,我現在快羞死了。”

    “哈哈哈哈哈……”

    屋內眾人朗聲大笑。

    ***

    此時府內其他院落。

    主院,謝氏點亮燭火,側首問丈夫:“我們是否去趙白魚的院落看看?”

    趙伯雍沉默了會兒,斷然拒絕:“我不可能過去!”忽而譏笑:“想必那逆子也不樂意看見我們。”

    接著軟和語氣說道:“你別操心了,當年他母親那個樣子,什麼惡果都該他受著,母債子償天經地義。你這些年沒虧待他,已足夠仁至義盡。”

    謝氏不自覺按住心口,不知為何總覺得心慌,像心口破了個大洞,硬生生割下一塊肉似的,她也想不通為什麼。

    趙伯雍很快說起生病的趙鈺錚,牽掛住謝氏的心神,她便以為是母子連心的緣故,就不再多想。

    偏院。

    趙長風獨自舞槍,槍法颯如流星,寒芒於夜色中乍現,似要劃破夜空,霎時一個下劈、橫掃,狂風皺起,落葉翩飛,殺氣具象化般斬落頭頂枝幹。

    忽有聲至,趙長風警覺地刺過去,聽到熟悉的一聲‘大哥是我!’才迅速止住招式,側身看去,皺眉說道:“三郎?”

    趙三郎腳步躊躇,撓著後腦勺說:“大哥,我心事重重睡不著。”

    趙長風瞭然:“和趙白魚有關。”

    “對!”趙三郎煩惱地說:“他今天就要嫁進郡王府了,怎麼說也是我們兄弟,也是替四郎擋了這劫,他成親沒個兄弟去送,是不是說不過去?”

    趙長風反問:“爹不會同意。”

    趙三郎黯然而煩躁:“我就是擔心爹——”

    “但是娘心軟。”趙長風說:“從今以後,他跟我們趙府沒有瓜葛。這次算他替四郎頂劫難,我們也給了足夠多的好處,前仇舊怨就當兩清。所以送一送無妨,就當是最後一次恩怨了結。”

    趙三郎眼睛亮起來:“那我去了!”

    ***

    按成親禮節需先入門,女方親友設置關卡為難男方,等男方突破重重障礙順利進門,和女方父親兄弟喝茶聊天,直到女方被帶出來。

    因趙白魚是男人,跟父母兄弟的關係都不是很好,所以省了入門的傳統禮節,霍驚堂直奔後院趙白魚居住的小院落。

    秀嬤嬤開門,趙白魚走出來,硯冰在他左邊,魏伯在右前方,李意如等姑娘們分散於庭院裡,安靜無聲地望著這一幕。

    霍驚堂不能進院,離得有些遠,只見他揹著手站在日光下,身穿絳紗袍,頭戴玉冠,長身鶴立,風姿特秀,軒然霞舉,龍章鳳姿,一雙琉璃菩薩眼掃過來,似非塵土間人。

    趙白魚的心忽地跳快兩下,準備邁開步伐之際,就見趙三郎出現在門口,同霍驚堂對視一眼就走到他面前。

    “出門這段路必須腳不沾地,我來送你。”趙三郎說。

    趙白魚笑了笑,按住趙三郎的肩膀說:“不用了。”他知道趙三郎的意思,意味著從此兩清、和解。

    趙白魚不希望和趙家人再有牽扯,但兩清不代表和解。

    他挺直腰桿向前走,越過趙三郎只留下一句話:“我和趙府早就兩清了。”

    從此往後,一世兩清。

    趙三郎滿心雀躍被當頭澆下的冷水熄滅,愣愣地看著趙白魚越走越遠的背影,心中惆悵不知為何瘋漲。

    霍驚堂伸出手,大拇指戴著一個白玉扳指,手腕綁著一條眼熟的舊巾帕,掌心有許多肉眼可見的老繭。

    “我來迎你了,小郎。”

    趙白魚心一顫、一燙,放進霍驚堂掌心的手抖了一下,下意識想縮回,被死死握住,牽著向前走。

    小郎,有夫弟之意,有青年泛稱之意,也有小丈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