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端 作品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陳小刀一下卡住了。

    陸清則笑了笑:“會覺得我們很奇怪嗎?”

    陳小刀想了會兒,感覺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搖頭道:“怎麼會,公子做什麼都是對的。”

    只是他還是有所疑慮,咬咬牙,大膽地說了出來:“可是,公子,陛下到底是一國之君,與你不同,萬一往後陛下後悔自己今日的行徑,隨時都能抽身,納個什麼宮六院七十二妃的,朝中官員只會交口稱讚,但您……”

    陸清則知道陳小刀在憂心什麼,搖搖頭,抿了口茶,把嘴裡苦澀的藥味兒衝去,話音雖淡,卻十分堅定:“若寧倦那般做了,他便不是寧倦了。”

    陳小刀愣了會兒,撓撓頭:“那便好,我見陛下對您的心意與愛護……的確是常人不能及的。”

    略微消化了下陸清則的事,陳小刀來不及過多思考,心裡陡然一悚,連忙問:“對了,公子,周統領呢?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去向陛下求求情!”

    陸清則按住他:“正要和你說這事,陛下對周統領的責罰已下,降職級,罰奉五年,昨日杖責完畢,等他稍作修養,就得發放出京。”

    陳小刀心裡也明白,被陛下發現此事,不治死罪已經是寬宏大量,但聽著這些責罰,還是懊惱又自責:“怪我,都是我的錯,我以為陛下發現不了的,他只是比較信我……我這就去賠罪!”

    陸清則點頭道:“我在陸府的私庫中還有些銀錢,你一併拿過去吧。”

    寧倦手掌大權之後,同意了內閣大臣範興言的提議,調整了各級官員的俸祿。

    從前的俸祿太過微薄,許多兢兢業業的小官掙扎在溫飽線上,從而滋生了不少貪官。

    現在新的俸祿體系好了許多,但罰奉五年的影響還是頗大,養傷和一家老小的吃喝都是問題。

    陳小刀是他的弟弟,周統領因陳小刀獲罪,他也該力所能及地幫一下。

    陳小刀拒絕了:“我有些積蓄的,而且這件事是我一人促成,公子不必有什麼負累。”

    話罷,見陸清則當真沒什麼大礙,陳小刀便出去,在寧倦那兒又告了個罪,然後領了出宮的牌子,急匆匆地去周統領家了。

    陸清則等了會兒,才慢吞吞地從暖閣回到了寢房裡。

    他半天沒回來,寧倦都要忍不住過去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跑了,見人還在,才微微鬆了口氣。

    陸清則握拳抵唇輕輕咳了幾聲:“我看你方才的態度,似乎是不生氣了?”

    寧倦眉毛一揚,不承認:“我何時生過氣,昨日不就放過陳小刀了。”

    不能讓陸清則覺得他心胸狹隘。

    陸清則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也不拆穿:“是是,你最心胸寬闊了——已經兩日了,寧琮還沒什麼行動嗎?”

    寧倦感覺他前半句太敷衍了,不太滿意,但還是回答道:“按他的性子,最遲明日就會有所行動了。”

    陸清則“哦”了聲,脫了鞋子坐到榻上,渾身都還泛著痠疼感,蹙著眉靠在大迎枕上,又拿了本奏章幫他一起看。

    面前的人眉目如雪似月,帶著些許病容,卻不減顏色,溫暖馥郁的梅香撲鼻而來,勾得寧倦蠢蠢欲動,喉間燒灼似的發渴。

    但前日也就來了兩次,陸清則就這副樣子了,他只能勉強按捺著,像只圍著勾人的肉骨頭轉悠,卻不敢咬下去的大犬,只能趴下來,將他圍在自己身邊,小心地盯著。

    一時沒了心思看奏本,寧倦看他蜷著腿,不太舒服的樣子,把他的小腿拉過來,給他按著小腿,裝作漫不經意地問:“對了,懷雪,有件事我還沒問你。”

    陸清則被捏舒服了,應了一聲:“嗯?”

    “你那時候說,”寧倦在意得要命,忍到現在才問已經是極限了,“你有過一些學生。”

    陸清則沉默了一下,抬起頭,和善地與滿臉“我就是問問,我一點也不在意”的皇帝陛下對上目光:“怎麼?”

    寧倦:“……有多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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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清則沉吟了一下:“你是說叫過我老師的學生嗎?那這我得算算。”

    寧倦手下的動作一頓。

    是有過多少學生,還需要算算?!

    陸清則把從大學兼職當過家教的學生、參加夏令營教過的學生,以及帶過的幾個班的學生全部算進去,估摸著給出一個數字:“林林總總,幾百個?”

    寧倦:“……”

    陸清則看寧倦的臉色在那一瞬間切換了不知道多少顏色,心裡忍著笑,用腳輕輕踢了踢他:“怎麼不按了?”

    寧倦沉默地繼續給陸清則按小腿,良久,冷不丁開口:“但你現在只有我一個。”

    又執拗地碎碎念補充:“你還說過,我和他們是不一樣的。”

    陸清則沒來由地覺得這樣的寧倦有點可愛。

    不是從前那種,用長者目光來看弟弟,或是用老師的目光看學生而感覺到的可愛。

    是另一種。

    寧倦平素在人前寒漠威嚴,鐵血冷酷,底下的人在他面前,連喘氣重點都不敢。

    除了他外,還有誰能知道私底下的陛下是這樣的?

    陸清則含笑眨了下眼,挪了挪身下的位置,稍作猶豫後,湊過去,在寧倦英俊的臉頰上輕輕“啾”了一下。

    還在碎碎念證明自己地位有多特殊的皇帝陛下倏地就沒聲兒了,微微睜大了眼,連呼吸都凝滯了。

    這是陸清則第一次主動親他。

    雖然那張柔軟溫涼的唇瓣只是輕蹭了一下便離開了,蜻蜓點水似的,寧倦卻有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感,心尖像浸泡在溫暖的泉水中,情緒鼓脹。

    不是情.欲,要更溫暖柔軟。

    大迎枕靠著也不是特別舒服,陸清則換了個姿勢,側靠在寧倦身上,淡定地繼續翻看奏本:“寧霽微,別偷懶,書房裡還擱著一座山呢。”

    這也是陸清則第一次這麼主動靠過來。

    寧倦渾身都有些僵硬,一時反應不過來。

    陸清則沒得到回應,以為寧倦還在為他有過幾百個學生生氣,想了想,伸手順了順他的背,溫聲道:“你是不一樣的。”

    除了寧倦,沒有人會這麼執著熱烈地喜歡他,他也不可能接受其他任何學生的追求。

    寧倦的喉頭輕微發哽,低沉地“嗯”了聲,右邊的身體一動不敢動的,用著左手,把剩下的奏本批閱完了。

    陳小刀身份也不算特別,進宮出宮一輪,沒引起什麼人的關注。

    除了範興言。

    日前,乾元節夜裡,陛下遇刺受了傷,暫時修養罷朝,幾位閣臣每日進宮,在文淵閣議事,再由御前大總管長順把奏本送回去。

    乾元節上,範興言就對“新後”的身份有了幾分疑惑,思索一番後,著人去陸府附近盯著,果然今日就得知,陳小刀被陛下的人帶進了宮裡。

    陳小刀是陸清則身邊的人,陛下好好地突然把人叫進宮做什麼?

    他心底愈發狐疑,很想再見見帝后,試探一下是否真如自己所想,但眼下沒機會,也只能勉強按下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