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7 章 魔術師景姵
華蘭,雲錦州。
在經過數天的調查,沒有查到什麼可疑的問題後,樓老太太和小兒子樓崢被允許離開調查部門。
剛一出來,樓老太太就被樓家的一群小朋友包圍了,嘰嘰喳喳的關心童語從四面八方傳來,如果是以往老太太肯定會彎下腰一個個摸頭過去,只是此時她滿心焦急,看向大人,“樓聽怎麼樣了?現在是什麼情況?”
樓老太太是樓聽法律上的監護人,他的衣食住行、所作所為等等相關的一切,在法律的角度上都由她來負責。而身為樓家家主的樓甯舟則在冰河世紀營救之時,就拿出了證據證明她是在不久前才意外知曉了樓聽能力的事。
因此樓老太太隱瞞樓聽能力的事,使她必須接受相關部門的調查。法律規定,返祖家族必須如實上報家族成員的能力,如果隱瞞,那麼就要被懷疑隱瞞其能力的目的性了。
樓崢一直以來都和老太太一起,他沒有辦法洗清嫌疑,所以和老母親一起接受調查。
調查是封閉性的,他們無法與外界聯絡,當調查告一段落,他們可以離開的時候,已經是眼下了。
也是這時,老太太才知道樓聽上了國際法庭的事。她如遭雷劈,身體頹然後退了兩步,看起來震驚又茫然。驚得樓家人一陣驚呼。
“老太太!”
“我、我沒事。”老太太說握緊了樓崢扶住她的手,拒絕了讓她回樓家老宅休息的建議,和樓崢一起登上了返回月灣山脈的飛船。
飛船的電視屏幕上正在播放國際法庭上的直播,老太太站在前面看著,樓崢像一條沉默而安靜的大黑狗,守在她的身邊。
“你說,龍錦為什麼要這樣做?”她彷彿喃喃自語地說:“她應該沒有理由要害樓聽。”
“我想她是想讓樓聽通過國際法庭,得到完全的自由。”樓崢說。在以景姵不可能害樓聽這個前提來推測,這個答案很容易就能推出來。
“也就是說,她有一定的把握,能讓樓聽在國際法庭上全身而退。”
“畢竟是那個情報販子。”
“但是她似乎不知道我們的事。”
“如果知道我們現在不應該站在這裡。”
“解密情報屋的老闆,並沒有那麼全知全能。所以她的這次盤算,也未必會成功。”老太太又說。
樓崢:“那些國家已經打定了主意要樓聽死了。”
老太太嘆了一口氣,目光有些茫然地看著屏幕,看著角落裡被關在鳥籠裡的樓聽,“如果他真的回不來……我們的實驗影響大嗎?”
“儲存的血液珍惜一點使用,夠用了,本來就只差最後一步了。”
老太太點點頭,眼中的茫然已經漸漸消失,她徹底接受了突如其來的變故,只剩下冷酷的理智,“那就好。事到如今,他要是活著回來反而是個累贅,我還得費心殺了他。我養育了他二十多年,人生圍繞著他轉了那麼久,該是我領取報酬的時候了。”
……
在前往國際法庭的途中,華蘭的律師團就根據這場仗怎麼打開了幾次會,每一次項華公都是一副沒多大興致的樣子,癱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玩著手機,偏偏他又是這次的負責人,讓人十分不爽。
終於,有人忍不住了,“項律師,你說呢?”
項華公看起來已經無聊了很久了,聞言在座位上蠕動了幾下,伸伸懶腰,“說什麼?”
“你!當然是說這場辯護要怎麼辯!”該律師氣結。
“哦,怎麼
辯,都不是你們現在商討的那樣辯。”
項華公說。這一下又把在場的人都氣到了,你有想法你早說啊!
“雖然國際法庭的庭審從來沒有公開過,但是根據文字資料來看,歷史上每一場國際法庭的庭審,原告的控訴理由都不充分,就像我們這次一樣,那些國家控告樓聽殺害他們的國家公民,可那些都是什麼人?大部分都是偷渡入華蘭的殺手和僱傭兵,且是在襲擊我國公民,也就是龍錦之後逃走過程中被擊殺的,真要追究,那些人各個都該死,樓聽完全可以是保衛國家和公民不被侵害的英雄嘛。”
“所以我們往這方面抗辯,有什麼不對?”一位律師很不服地說。
“我恐怕他們根本提都不會提一嘴這件事。”項華公聳肩道,“這可是全球直播,他們再怎麼樣也是要臉的。”
之前可以睜著眼睛說瞎話,只是因為氣氛在那裡,可以渾水摸魚,但是眼下水沒那麼渾濁了,又是在全世界的眼皮子底下這麼搞,不是要讓全世界都可憐樓聽,給自己找麻煩嗎?
律師們愣了一下,“這場庭審的主題……”
“會變成樓聽是否對世界有害呢。”項華公點點頭肯定道:“然後,他們當然會讓事情走向樓聽有害,必須抹殺的結論。”
在項華公的口中,國際法庭哪裡是一個法庭,根本就是一群陰謀家,卑鄙小人的聚集地,陰險狡詐地湊在一起算計著名為利益的東西,並且將為此不擇手段。
而事實上,確實如此,戰爭打響之後,敵人或如黃毛法官那樣直截了當,絲毫不隱藏自己的惡毒卑劣,或道貌岸然,綿裡藏針,不動聲色的誘導。無恥,無所不用其極,好一場口蜜腹劍的大戲,全世界都看得目不轉睛,群眾的情緒被把玩在掌心,捏緊,拋起,扔下。
而且他們掌握著太多對樓聽不利的東西。
“你們說樓聽出生時殺死父親這件事並不能怪他,因為他只是一個嬰孩?確實,如果他在此之後沒有再犯罪的話,現在我們要請上一位證人,來揭穿這位神聖的六翼天使的真面目。”
一個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控方證人上場了。
……
只比老太太更早一天得到外出自由的廖憶安,也正臉色陰沉地看著國際法庭直播,站在他辦公桌前面的還有阿布。
廖憶安這段時間不好過,他不顧同僚和上司的阻攔,一意孤行的行為讓總統閣下十分震怒,第一次當眾斥責了他,還問責了江清的事。
江清曾經是雙面間諜,準備著兩部手機,一部跟組織聯絡,一部跟另一個上司聯絡,那個上司就是廖憶安。
江清是第九處的編外人員,是廖憶安親自招進來的。廖憶安曾經以為是自己安排江清進的武家,讓他監視返祖家族的行動,找找把柄,卻沒想到真相是他才是被江清利用的那一個。
這件事本來就很丟臉,還害死了武家主,被當著那麼多同僚的面說穿,再加上想殺樓聽卻被當眾審判的事,他感覺這輩子的臉都丟盡了。
因此,當禁閉結束,心態爆炸的廖憶安開始上上下下問責很多人,阿布作為他安排在月灣山脈監視樓聽的第九處成員,自然也在被問責之中。
“我安排你在那裡是為了什麼?你的工作日誌上寫得清清楚楚,各種端倪,為什麼你沒有上報?什麼?你憐憫樓聽?哈哈!你忘了你以前為什麼要加入第九處嗎?你還是人嗎?”
他罵得口沫橫飛,直到樓聽的庭審直播開始才消停了下來,但也沒讓阿布離開,阿布只能臉色蒼白
地繼續站在那裡。
阿布被上司罵得汗流浹背,心裡其實還在焦急另一件事。他被帶過來的時候正在找弟弟阿勒,那時阿勒已經失蹤了兩天了,電話也打不通,仔細想想從樓聽破籠而出那天開始,阿勒的態度就變得很奇怪,他好像很亢奮,而且經常揹著自己不知道打電話給誰,他有一種很強烈的不安感。
這種不安感,猝不及防就得到了證實。他緩緩睜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突然出現的弟弟阿勒——為、為什麼?阿勒,你,為什麼會在那裡?!
……
阿布的弟弟阿勒,作為控方證人出現在了國際法庭上。
這是他的意願,江清也允許了,因為他對組織已經沒什麼用處了。
對於樓聽來說,阿勒只是一個路人甲,一個不曾在人生中產生絲毫記憶的人,所以他完全不明白阿勒站到證人席後,對他露出的仇恨的目光。
“我叫阿勒,我哥哥阿布是華蘭第九處的特工。”首先阿勒就拋出了一個很具有說服力的身份,華蘭這邊的人都驚得面面相覷。
“我今天之所以站在這裡,就是為了要揭穿這個人——樓聽犯下的不為人知的罪行。他的殺戮從他出生後就開始,並且從未停止過!樓聽,你還記得那個名字嗎?阿蘭!”
那一刻,樓聽平靜無波的眼中驟起漣漪。阿勒眼中的恨意,他懂了。
“樓聽少爺,看阿蘭給你帶了什麼?”
“樓聽少爺,哎呀,這個東西不能吃的!”
“樓聽少爺!你又受傷了,又是那些壞孩子,怎麼能這麼壞呢!”
那是一個皮膚黝黑,笑容淳樸的婦女,手掌粗糙有厚度,十分溫暖,曾經是被派來照顧他的女僕之一,會在他被樓家的孩子遠遠用彈弓打得頭破血流的時候為他上藥,甚至無禮地叉腰高聲斥責他們。
這是因為她並不專業,是因為高工資來應聘的,對返祖家族的危險,對他的危險一無所知的婦女,是他感受過的第一份溫暖,是第一個愛他的人。
“我老家在月灣山脈自治區嘞,剛剛離婚,有兩個孩子要養,就來大城市打工了。”她一邊擇菜一邊跟他絮絮叨叨老家的事,“我阿媽暫時幫我帶著,我每個月打錢回去。這裡工資這麼高,再過兩年我能在這裡安頓下來,就把他們接過來唸書……”
他很喜歡阿蘭,喜歡阿蘭的懷抱,喜歡她身上乾燥的洗衣粉的味道,喜歡她牽著他的手厚實而溫暖。
但是,有一天他的審判能力突然在她身上觸發了,那溫暖的聲音,變成了淒厲的慘叫。
“啊啊啊啊樓聽少爺!為什麼啊啊啊啊!!救——”
小小的樓聽,站在灰燼面前,久久無法動彈。
原來如此,阿勒,就是阿蘭的孩子,他來為母親報仇了啊。
“樓聽,難道你敢做不敢認,我阿媽不是被你殺死的嗎?!”阿勒血紅地眼睛瞪著樓聽。他加入組織就是為了能夠依靠組織的力量殺死樓聽,只要組織偉大的事業成功了,那麼樓聽自然必死無疑。但是眼下樓聽上了國際法庭,他無法不產生當著全世界的面,揭穿樓聽這個殘忍無情的魔鬼的真面目的衝動,哪怕他很清楚,這樣一來他是組織的人這件事一定會暴露,他再也不可能回到華蘭,再也不可能見到唯一的哥哥。
國際法庭上,無數雙眼睛,所有的鏡頭都對著樓聽,樓聽卻垂下了眼睫。他沒有否認。
全場譁然。
“不止是阿蘭!在之後還有青萍、李薇薇、艾嘉……她
們都像阿蘭一樣真心實意地對待你,愛護你,可是無一例外,全都被你殺死了!而這些,全都是在你5歲到10歲之間發生的事,平均每年一個!你踐踏每一顆愛你的心,你就是個殺人狂魔,毫無人性,你是世界的害蟲,你該死!(筆♀趣閣小說)_[(.co)(com)”
鳥籠中的樓聽拳頭微微收緊,那些記憶碎片不受控制地浮現在眼前,溫暖的,美好的,然後再被他親自打碎的。
項華公身邊的律師震驚地瞪大雙眼,急急忙忙去看項華公,想要向他確認這是真的嗎。
雖然被選為律師團中的一員,可是他們掌握的情報並不多,這或許是出於安全考慮,畢竟誰能確保,隊友不是奸細呢?
【我去,我剛剛居然還覺得他們咄咄逼人,樓聽罪不至死!】
【五歲到十歲,平均每年殺一個人,而且還都是對他那麼好的人?真的是魔鬼!】
【這麼看,國際法庭還是講究基本法的,雖然行為手段過激了一點,但是特殊罪犯是得特殊對待吧……】
【好可怕!】
阿布看著直播,痛苦地捂住了眼睛。他一直以為阿勒當時年紀小,對母親的記憶不深,卻沒有想到原來他一直記著,那份對樓聽的仇恨,也比他想象的更深。
“但是……阿勒,你不知道……”
眼見著因為阿勒這位控方證人,他們剛剛的發言全部被推翻,幾乎已經在潰敗的邊緣的時候,項華公施施然起身。
“這位證人,你既然從你哥哥手上拿到了樓聽幼年時審判死的死者的名單,那麼,你為什麼沒有拿完整呢?”
什麼?阿勒愣住。
“對於一個失去母親的孩子想要報仇的心情我是完全理解的,但是,很遺憾,真相必須為人所知。”項華公拿出的證據推翻了阿勒的世界。
阿蘭因為樓家開出的高工資而成為樓聽的照看者,她盡心盡責,發自真心地憐愛樓聽。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大城市的繁花亂了她的眼,還是突然間擁有的財富太多,她竟然漸漸迷上了賭博。
每天照顧完樓聽下班之後,她就出入地下賭場,很快就將積蓄揮霍一空,賭博改變了她的心性,也或許是因為債臺高築的壓力,她開始在樓家盜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