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在樓下站了一會兒,他走進了樓道,慢慢往樓上一步一步地走。

    一直走到房門口的時候,他都有種蔣丞會突然衝上來在他屁股上掐一把就跑的錯覺。

    他回頭看了一眼,堆滿了雜物的樓道里空無一人,他掏出鑰匙打開了門。

    平時他每天都會過來收拾,擦擦桌子拖拖地,噴點兒檸檬水。

    但上回跟蔣丞打完電話之後他就沒有再來過,現在打開門的時候,屋裡已經能聞到淡淡的寂寞的味道了。

    他進了廚房,把抹布搓了搓,回到客廳站了一會兒之後,開始慢慢地擦桌子。

    沙發也落了灰,他把抹布鋪在沙發上一下下地拍著,沒到一分鐘就有些扛不住。

    抱。

    來了來了,丞哥抱抱。

    他迅速拿起抹布轉身在茶几上擦了幾下,想要進臥室的時候卻又停下了。

    在臥室門口站了不知道多長時間之後,他才推開門走了進去。

    丞哥無處不在。

    丞哥無處不在。

    丞哥無處不在。

    丞哥不會再回來了。

    顧飛打開窗戶換氣,在窗外湧進來的寒風裡擦著蔣丞的書桌。

    顧飛,我沒有家了。

    他皺了皺眉。

    蔣丞的家不在這裡,蔣丞的家也不應該是他。

    總有一天蔣丞會有新的家,真正的家。

    他狠狠地擦著桌子,但沒幾下就感覺到了累,很累。

    他坐了下來,擰開了檯燈。

    暖黃的燈光一下灑滿了桌面。

    自己為什麼要跑到這裡來收拾,這個自己都不敢再進來的地方,收拾的意義是什麼,蔣丞應該也不會再出現在這裡了……

    馬上過年了,蔣丞會去哪裡?

    那種心疼突然出現,像是一根細針扎進了心裡,跳著疼。

    這個問題從一開始他就想過,但一直也沒敢細想,現在馬上要放假了,所有的人都開始琢磨著回家的事兒,他猛地一下就心疼得要喘不上氣來。

    蔣丞可以去潘智家,那麼鐵的朋友,潘智肯定會拉著他一塊兒過年。

    但顧飛知道蔣丞不願意再回到那個城市……那他去哪兒?

    胃疼。

    被蔣丞選手傳染了嗎?

    顧飛捂著胃彎下腰,腦門兒頂在了桌沿兒上,咬牙喘了半天粗氣才緩過來一些。

    他覺得自己不應該這麼磨磨嘰嘰,話已經說出去了,就不應該再打擾蔣丞,蔣丞也未必再需要自己的關心。

    但從出租房出來之後,他還是先回了趟家,從抽屜裡翻出了自己的舊手機,把卡放了進去,插上充電器開了機。

    打開微信的時候他的手都有些發抖,左下角的紅色數字是多少都不敢看,更不敢點開,他怕看到蔣丞的名字,也怕看不到蔣丞的名字。

    他直接從聯繫人裡找到了潘智的名字點開了。

    然後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蔣丞怎麼樣,蔣丞怎麼過年,蔣丞寒假去你家嗎,蔣丞寒假怎麼安排……腦子裡亂成一團,無論如何都找不到合適的那一句。

    最後他只發過去了兩個字。

    -在嗎?

    沒等他想出下一句該說什麼,就看到了發出去的這兩個字前面有一個紅色的歎號。

    -你男神開啟了朋友驗證,你還不是他(她)的朋友。請先發送朋友驗證請求,對方驗證通過後,才能聊天。

    顧飛盯著這些字看了好半天,才終於回過神來。

    潘智把他好友給刪了。

    不愧是蔣丞最好的朋友。

    顧飛把手機關了機扔回了抽屜裡,往椅背上一靠,仰著頭長長嘆了口氣。

    左眼眼角有些發癢,他很快地用手壓在了眼睛上。

    “我可真的沒買票,”潘智坐在蔣丞的椅子上,“你確定他車能坐得下吧,沒別人了吧。”

    “沒別人了,”蔣丞說,“就你和我,還有許行之。”

    “不說還有……”潘智轉頭看了一眼趙柯,“他姐嗎?”

    “我姐還沒確定,她去了也沒什麼用,純粹是去湊熱鬧當旅遊,”趙柯說,“許行之還沒想好要不要帶她。”

    “哦,”潘智想了想,“去唄,我反正也是湊熱鬧旅遊啊。”

    趙柯笑了笑,爬到床上去收拾自己的東西了。

    蔣丞用手指往潘智胳膊上戳了戳。

    “嗯?”潘智轉回頭來看著他。

    “要點兒臉好嗎?”蔣丞低聲說。

    “我怎麼不要臉了?我這一層層的臉,都是我非常要臉攢下來的,”潘智也壓低聲音,“還有我跟你說丞兒,你這嗓子還能好嗎?”

    “幹嘛。”蔣丞說。

    “現在聲音太有磁性了我有點兒不習慣。”潘智說。

    “過陣兒吧,”蔣丞清了清嗓子,“我也不知道怎麼這麼長時間也沒好,可能複習本來也累。”

    “對了還有個事兒,”潘智說,“我不跟那個許行之住酒店啊,我要跟你一塊兒住的。”

    “嗯。”蔣丞應了一聲。

    “或者……”潘智猶豫了一下,小聲說,“咱倆一塊兒住酒店去?”

    “不用,”蔣丞說,“房子還沒退,我總要過去的,我東西都還在那兒呢,還要拿衣服。”

    “我是有點兒擔心。”潘智看著他。

    “該面對的就要去面對,”趙柯在床上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逃避沒用的。”

    “不愧是沒談過戀愛的人。”潘智嘆了口氣。

    “看來是過來人,”趙柯探出腦袋看著他,“這口氣起碼得過來了二十回以上了吧?”

    “我操這人有沒有人管了?”潘智問。

    “沒有了。”蔣丞說。

    宿舍裡的人都買了票準備回家了,蔣丞沒買票,許行之要開車過去,他出遠門兒都得帶著他的貓主子。

    所有的行程都安排好了,蔣丞卻一直有些心慌。

    宿舍裡待不住,出了宿舍在學校裡來回轉悠也有點兒沒著沒落的,潘智過來了他才稍微緩過來一點兒。

    他第一次這麼深切地體會到,沒有目的地,也沒有歸屬地,是件多麼讓人心裡發虛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