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好。”蔣丞說,聲音開著岔。

    到了許行之租房的小區門口之後,他給許行之打了電話,許行之沒接,直接掛了。

    過了一小會兒他從裡面走了出來,看到蔣丞的時候他愣了愣:“你……怎麼了?”

    “沒事兒。”蔣丞說。

    “來吧,找個地兒坐著聊。”許行之轉身往前走了出去。

    蔣丞跟在他身後。

    很久沒有這麼在街上走了,蔣丞突然有種很不適應的感覺,甚至覺得走路的時候會有順拐的苗頭。

    眼睛不知道該往哪裡看,耳朵裡也全是嘈雜,呼吸都有些不暢。

    一直到許行之七拐八繞地帶著他進了一家小店,找了個靠窗的角落坐下了,他才微微鬆了口氣,扯下了脖子上的圍巾。

    店裡除了他倆,只還有一桌客人,現在這種沒有人的環境才能讓蔣丞放鬆,他感覺自己如同一個暮年老人,經不起一點聲響,也扛不住一絲混亂。

    他拿著圍巾正要往旁邊的窗臺上放的時候,窗臺上的一坨花毛墊子突然動了動。

    “哎!”蔣丞嚇了一跳,啞著嗓子喊了一聲,破碎的聲音把花毛墊子也嚇得站了起來,他這才發現毛墊子居然是一隻貓。

    “你不怕貓吧?”許行之把那隻花貓摟了過去放在自己腿上。

    “不怕,挺喜歡的,”蔣丞說,“你是不是總來這兒擼貓啊?”

    “嗯,能減壓,”許行之把花貓捧起來放到了他面前的桌子上,“你摸摸吧。”

    這隻花貓很溫順,也很粘人,蔣丞的手剛摸到它的腦袋,它就蹭著蔣丞的手躺下了,翻出了肚皮。

    蔣丞在它肚皮上輕輕摸著,這貓是短毛,冬天的毛厚實而順滑,充盈在指縫之間的那種溫柔的感覺讓蔣丞一陣放鬆。

    暖洋洋的。

    他低頭把臉埋到了花貓的肚皮上,貓的爪子輕輕地按在了他耳朵上。

    “其實今天是想問問妹妹的事兒,你跟朋友商量好了沒的,”許行之的聲音很輕緩,“但是現在……你如果願意的話,可以說說你的事兒。”

    “我的什麼事兒?”蔣丞埋在貓肚子上笑了笑,“這是你的職業敏感嗎?”

    “你這樣多長時間了?”許行之問。

    “哪樣?”蔣丞偏了偏頭,露出一隻眼睛。

    “這種……”許行之看著他,“焦慮狀態,多長時間?”

    “我不焦慮,”蔣丞把胳膊放到桌上抱住貓,“心靜如水,再堅持半個月我就能飛昇了。”

    許行之笑了笑沒有說話,跟過來的服務員小聲點了壺花果茶。

    茶拿過來之後他倒了一杯,推到了蔣丞手邊。

    暖暖的溫度從手指上傳來的時候,蔣丞突然覺得鼻子有些發酸。

    他迅速握住了杯子。

    “你給我做個諮詢吧。”過了一會兒他才低聲說了一句。

    “碰到什麼困擾你的事兒了嗎?”許行之問。

    “我下週就要考試了,”蔣丞說,“但是我現在看不進去書,複習的時候沒辦法集中注意力,晚上睡不著覺,一直失眠,快天亮了才能睡一小會兒,不想說話……”

    嗓子有些難受,說話很吃力,蔣丞輕輕咳了兩聲:“就是不想說話不想吃飯也不想動。”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許行之又問。

    “從……”蔣丞緊緊地握著杯子,握得手都有些發抖了,他才輕聲說了一句,“我失戀那天開始。”

    “是麼。”許行之聲音裡帶著些許意外。

    “我失戀了。”蔣丞說。

    這話說出來的瞬間他突然覺得很好笑。

    失戀了。

    我失戀了?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詞對於他來說非常陌生,他一直知道自己跟顧飛分手了,從顧飛說出“算了吧”的那一秒鐘開始。

    但他卻從來沒有把自己跟失戀這兩個字聯繫在一起。

    現在猛地這麼說出口,他才發現,“失戀”這兩個字是如此矯情,矯情得他非常想笑。

    “今年就不要跟他說這個事兒了吧,”劉立在後院小聲跟老媽說著話,“他最近心情不怎麼好。”

    “所以我才說我自己去啊,去年他要高考我也沒跟他提這事兒,”老媽說,“這次我提前點兒去,年前去一趟就行,你以為我多想去,我就圖個安心,要不一到他死的時候我就夢到我捱打。”

    顧飛知道他倆說的是老爸,不過老媽說了之後他才猛地發現,去年他沒有去湖邊。

    他根本沒有想起來這件事。

    去年冬天。

    他一直跟蔣丞在一起。

    記得很多,也忘了很多。

    老媽是個變幻莫測的女人,顧飛不知道她會不會真的去湖邊,也許會去,也許不會去,全看心情。

    不過顧飛決定去一趟。

    他提前一兩個月來過湖邊,每次都被老媽逼得拖不過去了才會來。

    不過這個季節都差不多,雪,枯草。

    寂寞的一條路。

    順著湖邊一直往裡,顧飛一直沒有停地往裡走。

    蔣丞選手決定再次提高難度!他決定再次提高難度!哇——

    哎呀,可惜了,叉指導,你覺得他這次是失誤還是技術達不到呢?

    我覺得他的技術還是有提高的空間,他好像要換一種挑戰方式……這次是降低難度還是繼續……

    顧飛有些茫然地停了下來,他突然反應過來自己為什麼會這麼一直走,就像是有什麼目標一樣的往前走。

    他轉身盯著湖邊半人高的枯草看了很長時間。

    但是這裡沒有蔣丞了。

    在這裡自言自語帥氣表演著彈弓蔣丞應該永遠都不會再出現了。

    今年的草很盛,枯黃的一大片,在陽光下閃著金色光芒,他甚至已經找不到當初蔣丞打彈弓的具體位置。

    找不到了。

    挺好的,找不到了挺好的……

    他害怕感覺到蔣丞的氣息,那天打完電話之後,出租房他沒有再去過,他害怕看到任何跟蔣丞有關的東西。

    他害怕任何能讓他感覺到蔣丞正在一點點消失離開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