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嗯,我看出來他看出來了,”顧飛也放低聲音,“會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蔣丞說,“我本來也沒想好該怎麼跟他說,他自己看出來了也好,省得我找詞兒了。”

    “他以前就知道你的事兒是吧。”顧飛問。

    “嗯,”蔣丞點點頭,“只有他知道……當然,現在你也知道。”

    顧飛笑了:“我有你把柄哦。”

    “我也有你把柄哦。”蔣丞斜了他一眼。

    顧飛笑著沒說話。

    “其實,”蔣丞沉默了一會兒,“這個其實對於你來說,算不上什麼把柄吧?”

    “對你算嗎?”顧飛反問。

    “我不知道,算吧,”蔣丞皺了皺眉,“我說不清,我不喜歡被人盯著,被人議論,我很討厭被人……指責。”

    顧飛看著他,他停了一會兒:“你這樣是不可以的,你那樣是不對的,這裡你需要改正,那裡你需要提高,我討厭被人說你這樣是錯的,那樣是錯的,從小到大我聽得太多了,我就是真的……實在是……”

    “我知道,”顧飛說,“我知道你的意思。”

    “我本來不想說這個,”蔣丞輕輕嘆了口氣,趴到欄杆上,“我不想讓你覺得我……慫。”

    “這個跟慫不慫沒什麼關係吧,”顧飛也趴到欄杆上,“不慫也不表示需要把這些事昭告天下,就像我不介意別人知道我內褲是什麼樣的,但也並不表示我會穿著內褲到處走。”

    蔣丞偏過頭看著他,繃了一會兒之後笑了起來:“這什麼破比喻。”

    “我已經用盡全力了。”顧飛說。

    潘智從鬼屋之後一直沒有跟蔣丞討論過顧飛的事兒,一直到假期結束他們要回去了,晚上的車,下午吃完飯回到出租屋,潘智收拾完行李才說了一句:“你跟那個顧飛……”

    “嗯?”蔣丞坐在沙發裡靠著。

    “什麼時候開始的啊?”潘智問。

    “沒多久,”蔣丞說,“你有什麼建議嗎?”

    “沒有,”潘智笑了笑,“這有什麼可建議的,天要下雨,爺爺要談戀愛,多正常的事兒,我還攔著麼。”

    蔣丞笑著沒說話。

    “不過說實話啊,我挺吃驚的,”潘智說,“我壓根兒就沒想過你在這兒還能談上戀愛了。”

    “為什麼?”蔣丞看著他。

    “有什麼為什麼的,”潘智坐到他旁邊,“就覺得這種情況下你不會有這個心情唄。”

    “嗯,”蔣丞倒在沙發扶手上枕著胳膊,“我自己也沒想過。”

    “但也不是不能理解,”潘智想了想,“之前我還挺擔心你的,後來看你也沒崩潰……總好過一個人悶著吧。”

    蔣丞沒吭聲,瞪著天花板出了很久的神,然後看了看潘智:“潘潘。”

    “換個稱呼。”潘智搓了搓胳膊。

    “孫子。”蔣丞說。

    “什麼事兒爺爺。”潘智轉頭。

    “談戀愛,談個戀愛,”蔣丞說,“你覺得有什麼區別?”

    “腦筋急轉彎嗎?”潘智問。

    “轉你大爺。”蔣丞說。

    “這個你都要問我?”潘智看著他,“這不是你的風格啊。”

    “我就想聽聽智商低點兒的人是怎麼想的,”蔣丞摸了根菸出來叼著,“我們高智商的人容易想得太多。”

    “想得多和沒頭腦的區別唄,我想談個戀愛了,”潘智說,“比如我,我就想談個戀愛,黃慧,要不就……”

    “不,”蔣丞打斷他,“那換個說法,想跟我談戀愛和,想跟我談個戀愛呢?”

    “我操,”潘智擰著眉,“這麼麻煩,那就是隻對你唄,無論談戀愛還是談個戀愛,都得是跟你。”

    蔣丞衝他豎了豎拇指。

    蔣丞感覺顧飛的細膩有些讓他吃驚,談戀愛和談個戀愛,這前面都有個“他”,無論是哪個答案,都是他。

    蔣丞勾了勾嘴角,至少在這一點上,顧飛知道他的想法。

    他並不是有多寂寞,有多孤單,需要在這裡隨便找個什麼人開始一段感情,只因為對方是顧飛,無論是什麼樣的感情,前提都得是顧飛。

    這兩天他都在琢磨這句話,其實翻過來倒過去,他早就已經想得很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也知道了顧飛那句“我會一直喜歡到你不再需要我喜歡你為止”真正的意思。

    他不得不承認,顧飛的確比自己想得多太多,自己並不能說有多衝動,但畢竟這麼主動的原因就是我喜歡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我想跟你談戀愛,不是談個戀愛,是你,不是別人。

    這是顧飛最後會到樓下等他的原因。

    但如果有一天,沒有路可走了,顧飛的選擇大概就是“到此為止”,而自己的選擇呢?

    這是顧飛那個問題需要他回答的。

    顧飛應該是習慣了把所有的事都想到,他的成長環境,他的家人,他的經歷,讓他習慣了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想到,找到每一種可能性的應對方法。

    而他不一樣。

    他沒有需要他這樣去思考去確定每一件事的環境,哪怕是突然被扔到了這樣的地方,他也沒有去想太多,眼前碰到了什麼,就解決什麼。

    我不是親生的,我的親生父母是這樣的,我換了個從天到地的環境……每一件事,他都沒有往縱深裡思考過,他所有的行動都是看著腳下,這裡有塊石頭,我怎麼過去,這裡有條溝,我怎麼過去。

    在這一點上,他跟顧飛有著完全不一樣的卻又習慣了的思維方式。

    “這個是他問你的嗎?”潘智在旁邊問了一句。

    “是我問他的。”蔣丞拿過茶几上的菸灰缸放到沙發旁邊的地板上,往裡彈了彈菸灰。

    “不可能,”潘智看著他,“我太瞭解你了。”

    “那你要小心有一天會被我滅口。”蔣丞說。

    “他給我的感覺吧,”潘智從茶几上的煙盒裡也摸了根菸點上了,“就是……怎麼說,我看到他就想叫聲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