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蔣丞手勁兒挺大的,特別是在這種被酒和氣氛燒得有些失控的狀態下,顧飛手掌關節因為被捏得擠到一塊兒而有些生疼,掌心裡的那顆薄荷硬糖也像是塊小石頭似的硌得慌。

    顧飛用餘光看了看易靜,易靜正被王旭拉著說話,一屋子人都熱火朝天的吃喝聊天中,沒有人注意到這邊的蔣丞大有把他的手捏碎的勢頭。

    “怎麼了?”顧飛低聲問。

    蔣丞沒說話,只是枕著牆看著他,手還是緊緊抓著。

    顧飛跟他對視了一會兒之後轉開了臉,看著一桌子菜發愣。

    他不是左撇子,他需要用右手吃東西,而現在蔣丞完全沒有鬆手的意思,他只能沉默地看著桌上的食物。

    其實他能感覺到,蔣丞一開始就是有些失控了,但最多三五秒鐘他就已經回過神來了。

    眼下這麼死抓著不放,有尷尬,有不知所措,也有不想突然撒手顯得刻意的念頭,就蔣丞這種心思又重又敏感的人,面對眼下這個局面,腦子裡的那些溝溝壑壑估計都快被轉平了吧。

    顧飛用左手端起湯碗喝了一口,這個是王旭專門點的羊肚湯,味道還不錯。

    “這個湯還不錯。”顧飛轉頭對蔣丞說。

    “啊。”蔣丞應了一聲,手鬆了一些。

    “嚐嚐嗎?”顧飛說,用拇指在蔣丞手背上輕輕點了點。

    “羊肚麼?”蔣丞問,抓著他的手終於鬆開了。

    “是。”顧飛抽出手,猶豫了一下又重新把還在自己手裡的薄荷糖按在了蔣丞的手心裡。

    “我其實不喜歡羊肚湯,”蔣丞小聲說,這回沒再捏他的手,接過了他的糖,低頭在桌子下邊兒慢慢剝著,“我喜歡羊肉湯,羊骨湯,筒骨湯,豬肚湯……”

    “把我說餓了。”顧飛拿起筷子,夾了塊羊肚放到嘴裡。

    “我也。”蔣丞把糖扔進嘴裡,含了兩秒之後又猛地轉過頭,“這他媽不是那個變味兒的糖吧?”

    “不是,那個你喜歡嗎?那個是劉帆的朋友從日本帶回來的整蠱糖,我那兒還有一整包。”顧飛笑著說。

    “給我點兒,兩三顆就行。”蔣丞點點頭,這個糖非常符合他和潘智那個弱智在一起時的風格。

    “週一拿給你,”顧飛說,“哎週一要念檢討了。”

    “……寫好了。”蔣丞嘆了口氣。

    一大幫人在一起吃飯,特別是這種半大小子,一般大家都會在20分鐘內吃飽,因為都是搶著吃,跟在白菜園子裡關了十年八年沒見過肉似的。

    吃飽了就開始慢慢喝酒吹牛逼。

    蔣丞沒有加入聊天兒行列,只是在一邊聽著。

    以前跟同學聚會流程也差不多,也有吹牛逼這個環節,但牛逼吹起來段位遠不如眼前8班這幫人,蔣丞聽著老想樂,倒是幾個女生都還挺投入的,很給面子。

    “蔣丞!”王旭不知道什麼時候吹完了自己那份牛逼,突然站起來衝蔣丞一伸手裡的杯子,“跟哥走一個!”

    “啊?”蔣丞愣了愣。

    “我敬你一杯,”王旭喝了不少,這會兒滿面紅光欻欻閃著,“敬我們的秘密武器!”

    “早就不秘密了……”蔣丞看著王旭這一臉你不喝我保證灌你的表情,拿著自己的杯子也站了起來,“都是一個隊的,就不搞得這麼隆重了吧?”

    “你喝酒不如你打球利索!”王旭指著他。

    蔣丞無言以對,拿著杯子往他杯子上磕了一下,然後仰頭把酒給喝光了。

    “爽快!”王旭愉快地吼了一聲,把酒也一口喝了,“愛你!”

    “……不用愛。”蔣丞無奈地坐下。

    “還是要愛的!”王旭很瀟灑地一甩杯子,“以後有事兒旭哥罩……”

    “坐下。”顧飛一把把王旭還舉在他腦袋上的胳膊推開,抹了抹被他甩了一臉的酒沫子。

    “大飛!”王旭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似的,一邊給自己杯子裡倒酒一邊喊著,“咱倆……”

    顧飛沒等他話說話,也沒等他酒喝完,起身拿起自己的杯子,把一杯酒喝光了,然後抓著他胳膊:“你坐下,吃點兒菜。”

    “哦!”王旭看著他,一臉興奮的迷茫。

    “別讓他再喝了,”顧飛轉頭看了一眼一直往後靠著想躲開的易靜,“一會兒倒了怎麼弄回去。”

    易靜一臉無奈地笑笑:“他也不聽我的啊。”

    “他聽。”顧飛說。

    “聽!”王旭馬上點頭,“我聽!”

    顧飛沒再理他,從蔣丞身邊擠了出去。

    “幹嘛去?”蔣丞問。

    “洗個臉,”顧飛說,“順便拿點兒水果給二淼吃。”

    “嗯,”蔣丞看了一眼已經在旁邊椅子上靠上睡著了的顧淼,“都睡著半天了……”

    “到點兒就要睡。”顧飛穿了外套,從一幫人身後很費勁地擠了出去。

    屋裡還是繼續囂鬧著,笑的喊的吃的,酒瓶基本都空了,易靜壓著沒讓他們再要酒。

    蔣丞依舊是老姿勢靠著牆,抱著胳膊看著這一幫紅著臉笑著的人,氣氛沒有變化,但他看著顧飛打開包廂門出去的背影,卻突然覺得有點兒冷。

    大概是之前一直跟顧飛擠著,胳膊挨著,腿碰著……哦,還抓了手。

    他覺得自己今天的狀態很神奇,想到剛抓著顧飛手的那一幕,他居然沒有一頭摔倒在尷尬裡,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洋洋得意。

    得意個屁呢?不知道,少年的思維就是這麼玄妙,就是這麼突然地不要臉!

    大概是因為酒吧,他不是酒量有多差,只是對於這種跟扎猛子一樣的喝法有些不能適應。

    每次這樣猛地灌完了酒之後他都會有一種踩著雲彩吃錯了藥的愉快感覺,上次喝了酒親人一口,這次又抓著人手不放,一副借酒耍流氓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