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石 作品

第三十一章

    檯球廳裡比平時要熱鬧許多,每個檯球桌都圍著不少人,楊煊還是倚著窗臺——這樣的日子,叫他過去陪打的反而不多,更需要費心思的是那些喝多了會打架鬧事的人。

    看到湯君赫從樓梯口出現,楊煊的眉頭蹙起來——他怎麼這個時候來了?他媽媽湯小年晚上怎麼會放他出來的?

    那排塑料椅已經坐滿了人,湯君赫找不到可以坐下的地方,轉而朝楊煊的方向走過來。楊煊盯著他,目光裡有些警告的意味。

    湯君赫走近了,見他一直盯著自己,閃爍著眼神解釋道:“我一個人在家有點無聊,就,就想來看看。”

    楊煊不容置喙地冷聲道:“回去,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沒有這樣的規定。”湯君赫站到他旁邊,小聲反駁。

    他站得離自己很近,矮自己半個頭,楊煊聞到他未乾的頭髮上傳來的水汽,還有洗髮水的味道,混合在汙糟的空氣中,清新到格格不入,他又重複一遍,加重語氣說:“我說,回去。”

    湯君赫也固執,咬定了說:“我不回。”

    “出了事情,我不會再管你。”楊煊幾乎是威脅著說。

    湯君赫卻把這句話當成默認同意,如釋重負地點頭道:“嗯。”語氣裡甚至透出些開心的意味。

    那種熟悉的煩躁感又順著神經末梢蔓了上來,楊煊無意識地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敲著窗臺。

    長這麼大,他還沒遇到過這樣棘手的事情。以前碰到的事情,要麼狠狠地打上一架就能解決,要麼冷著臉拒絕就能搞定。

    可是他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卻不一樣——冷聲威脅無用,冷眼相待無用,狠狠地揍他一頓會有用嗎?或許吧,可是想到他頭上的那塊淺淡的疤,那兩片輕顫的睫毛,還有那個像堅冰一樣的攥得緊緊的拳頭,他又無法真的對他下手。

    ——那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啊。

    湯小年的用心何其險惡,楊煊忍不住猜測,也許當年她打的就是這樣的算盤,算準了他們之間血濃於水的親情無法輕易割捨,所以才在十年前就把湯君赫送到自己家裡,為十年後的過門早早做好了鋪墊。

    “砰”的一聲,不遠處傳來酒瓶碎裂的聲響,罵罵咧咧的聲音隨即高起來,楊煊皺了皺眉,朝那桌躁動的幾個人走過去。

    幾個馬上要幹起架的人通紅著臉,混著酒氣的髒話從嘴裡噴出來,其中一人拿著喝空了的酒瓶,要往另一個人頭上砸過去,剛一舉起胳膊,就被楊煊抬手按住了。

    “操,別多管閒事。”那人轉頭吼著罵道,“鬆手!不然老子連你一塊打。”

    “出去打。”楊煊說。

    “你說什麼?”那人不耐煩地皺著眉。

    “我說,出去打,檯球廳不是打架的地方。”楊煊看著那人,平靜道。

    “操,還跟他廢他媽什麼話!”對面的人抄起酒瓶就朝楊煊頭上砸。

    楊煊鬆開那人的胳膊,頭一偏,躲過那個力道不小的酒瓶,剛想伸手去擋,一個檯球杆伸了過來,重重地敲到那人的小臂上,那人一時沒防備,吃痛地縮了一下手,酒瓶應聲而落,砸到地面上,四分五裂。

    “你他媽誰啊你!”那人惱羞成怒地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靠過來的,抄著檯球杆的湯君赫,揮起拳頭就要往他臉上砸,湯君赫偏頭躲的同時被楊煊猛地伸手拽到身後,拳頭堪堪擦過他的右耳,帶著一陣狠厲的風,讓他有瞬間的耳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