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山客 作品

4、白玉壺

    良久,陸賾開口:“真的是畏罪自盡而死?”

    胡仁憲跪在地上不住的點頭:“是……是畏罪自盡……”他話還沒說完,便被陸賾喝斷:“胡仁憲,你也是兩榜進士,天子門生,怎麼如今竟然成了江南豪族的門下走狗,叫你東便東,叫你西便西?”

    胡仁憲半天說不出來話,他想著既然陸賾肯見他,必然不是要處置自己這麼簡單,他爬過去:“下官糊塗之極,糊塗之極,求大人指點,大人但有吩咐,下官必效犬馬之勞。”

    外頭有人稟告:“爺,大老爺來了。”

    陸賾嗯一聲,拂了拂袖子,道:“你在此處仔細想想關節,不必急著回話。”

    說罷便領了人下了船,大老爺陸中行等在碼頭,陸賾幾步走過去便跪下行磕頭大禮。

    反而是陸中行有些怕這大兒子,去時不過十七八的少年,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手握權柄的一方總督,他去扶:“哪裡用這些虛禮,快回府去吧,老太太等著呢?”

    又上了馬車,徑直往園子裡去,剛剛進了二門,就見假山亭子上一素衣女子撐傘而來,此刻月色朦朧,煙雨濛濛,頗見冰肌

    玉骨、嫋嫋美人之態。

    陸賾不由得駐足,心裡微微發癢:真是一幅美景!

    大老爺陸中行見著是秦舒,招手:“憑兒。”

    秦舒幾步下來,在一邊行禮:“請大老爺、大爺安,老太太已經在靜妙堂等著了。”

    大老爺點了點頭,吩咐:“你去庫房裡,拿幾罈子三十年的紹興酒來。”

    秦舒領了吩咐,去老太太那裡回了話,又去三奶奶那裡取了對牌,這才親自帶人去庫房酒窖裡去了幾罈子紹興酒出來,她剛出庫房門口,就叫大老爺房裡的一位姨娘攔住。

    秦舒把酒交給身後的小丫頭:“給姨奶奶請安。”

    這位姨奶奶比秦舒還小兩歲,不過剛剛滿十六,原是家裡養的戲班子,後來因國孝裁撤了,分派到各房去的,被大老爺勾搭去了,她打扮得豔俗,面容卻是沒長開的樣子,秦舒瞧著總覺得她可憐。

    姨奶奶拉了秦舒的手,叫小丫頭往前頭去,道:“憑兒姐姐,我是過來人,少不得勸勸你。”

    秦舒斂眉:“我知道姨奶奶要說什麼,您也不必勸我。”

    姨奶奶嘆氣:“你自小長在園子裡,便是丫頭,也是金尊玉貴一般長大,不曾見過外頭的營生艱難、食不果腹的日子,一有饑荒,少不得賣兒賣女。況且大老爺這樣的人,如不肯得逞,哪裡肯丟開手去?即便是出園子嫁了人,也不過是連累他家罷了?”

    秦舒這才抬眼去仔細打量她,心裡曉得這是大老爺叫人傳話敲打自己,她丟開手,冷冷道:“姨奶奶說這話好沒意思,古話說,千古艱難唯一死,我死的都不怕,還怕這些。”

    秦舒急匆匆的回了靜妙堂,呆呆坐了半晌,心裡想著只怕要早日出去,往別處過活了。

    吱呀一聲門開了,碧痕進來,見秦舒愣愣坐著發呆,推了推她:“怎麼出去取了一罈子酒,就這樣失魂落魄?老太太久不見你,喚你呢。”

    秦舒扯了個謊,說是自己剛剛沒看路,跌了一跤,便往裡頭坐一坐。又洗了手,隨碧痕出去了。